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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献阴谋走谒高公绘 征政见驰问司马光(2)


  至是皇太子赵煦即位,是为哲宗皇帝。尊高太后为太皇太后,向皇后为皇太后,生母朱德妃为皇太妃;晋封皇叔赵颢为扬王,赵颧为荆王,弟赵佶为遂宁郡王,赵佖为大宁郡王,赵俣为咸宁郡王,赵似为普宁郡王;加尚书左仆射王珪为岐国公,潞国公文彦博为司徒,王安石为司空;其余文武百官,一律进秩;致仕各官,赐服带、银帛有差。高太皇太后遂与哲宗一同临朝听政。蔡确因先前的密谋不成,现在恐怕位置动摇,乃谋献媚,以图巩固。高太皇太后的从父高遵裕自西征失败坐贬以来,至今还处卑职。蔡确遂向高太皇太后奏请复高遵裕官爵。

  高太皇太后听奏,凄然道:“灵武一役,先皇帝得到失败的恶耗,顿时罢宴辍朝,退回宫中,绕室彷徨,彻旦不能安寝,自是惊悸,驯致大故。追原祸始,实由高遵裕造成。先皇帝不肯诛戮只降了他的官爵,已算分外开恩;而今先皇帝骨肉未冷,我何敢顾念私恩,违反天下的公议呢?高遵裕复官,是万万不可的!”

  蔡确被高太皇太后这一驳回,不禁满面惭赧,惶悚而退。自是蔡确随班在朝,暂时抑制侥幸心,不敢在高太皇太后前做妄想了。高太皇太后深念自王安石变法维新以来,民间甚感疾苦,乃首先传旨,遣散修京城役夫,止造军器及禁廷工技,戒内外毋许苟敛,宽民户保甲马。旨下,民间不胜欢悦。这道旨意,是径由中旨,宰相王珪等都不得与闻,所以王跬等便无施他们的伎俩来阻扰了。

  越日,又下诏罢京城逻卒,及免行钱,废浚河司,蠲免逋赋。又召司马光、吕公著入朝辅政。司马光自罢官居洛,已十五年了,田夫野老都十分尊敬他,称做司马相公。就是妇人孺子,也知有司马君实。君实是司马光表字。

  至是司马光听得神宗升遐,乃驰驿入临。行近都门,卫士见了,莫不以手加额,欢呼道:“司马相公来了!司马相公来了!”

  沿途人民,亦遮道告恳道:“司马相公这回来了,请莫回去,留在朝里辅相天子,救救我们小百姓!”

  司马光见得民心这等向他,反倒惧怕起来,不敢入朝了,乃从间道回归洛中。高太皇太后听得司马光中道折回,遣内侍梁惟简驰往慰劳,并问为政所当先行之事。司马光即疏奏当先大开言路,广征舆情。梁惟简赍疏复命。高太皇太后大喜,谕令中书草诏,晓谕百官,对于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尽情直陈毋隐。蔡确暗道:“这么一来,我们岂不要被撵了吗?”

  眉头一皱,诡计已生,又自语道:“在诏语里定些限制,名为开言路,实际是禁遏,就得两全了。”

  于是草成诏稿,设六个限制的条件在诏辞里。这一段诏辞说道是:若阴有所怀,犯其非分;或扇摇机事之宜,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观望朝廷之意,以侥幸希进;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

  高太皇太后将诏稿看了,便把来封着,再遣梁惟简持给司马光阅看,命他修改。司马光打开诏稿看过,对梁惟简道:“这篇诏稿里立的六个限制条件,并不是求直谏,乃正是拒谏了。

  若把此诏颁行,那么做臣子的更是不能谈论政事了;如果一谈论,就犯了这六个条件。这篇诏稿,一定要修改过才可以发出去。”

  于是司马光把自己的意见,恳切写出,把诏稿修正,一并封着交梁惟简带回。高太皇太后启视一过,喜道:“司光光真不愧忠臣了!”

  即把改正的诏谕颁行天下。至是,言路始升,上封事的千数人。

  高太皇太后乃诏司马光知陈州,并起程颢为宗正寺丞。程颢奉到诏命正想入朝,忽然生起病来,不到几天就死了。后文彦博题他的墓碑,称做明道先生。司马光奉诏赴陈州,经过阙下,进朝见驾。高太皇太后将他留住,命为门下侍郎。忽王珪病死,乃升蔡确、韩缜为尚书左右仆射兼门下中书侍郎;章惇知枢密院事。这时普天下的人民,引领拭目,伫盼朝廷新政。

  高太皇太后亦极意求抬,想一洗往昔弊政,解除人民的疾苦,因又召吕公著为侍读,并遣使迎问他所想要陈说的话。吕公著谓使者道:“先帝的本意,原是以宽省民力为先,而建议的人,却以变法侵民为务,与自己政见不同的,一概斥去,所以便失却先帝的本意,使政治上弊病日深,人民感受困苦日甚。而今只要求得中正的人员,讲求天下的利病,同心协力从事改革,还是不难挽回的。”

  即交使者赍陈十事:一畏天、二爱民、三修身、四讲学、五任贤、六纳谏、七薄敛、八省刑、九去奢、十无逸。

  使者复奏,高太皇太后悉行嘉纳。吕公著一到,立改授为尚书左丞。吕公著与司马光既同居政府,乃同心辅政,推本神宗的遗志。凡神宗想行而未暇举行的,与改革而未至尽的,一一举行起来,又请设置谏员,极开言路。于是民间欢呼鼓舞,众口称颂。蔡确等见司马光、吕公著这等作为,晓得定要革除新法,便高唱“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的论调,藉以阻扰他们的更张。

  果然朝议纷纭,以为神宗驾崩未久,凡神宗时颁行的一切新法,目下概不可更改,须待三年之后再议。司马光指驳道:“要是先帝颁定的好法令,就是百世之后,也是不当改易的,说什么三年无改呢?要是王安石、吕惠卿所创建的不良政令,为天下患害的,补救起来,当像救焚救溺这么急速,怎好等待到三年呢?况且而今太皇太后是以母改子,不是以子改父,这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的话,是说不通的。”

  被他这么一驳,众议才平息下去了。于是高太皇太后依着司马光、吕公著的建议,罢“保甲”、“保马”、“方田”、“市易”新法;谪贬京东转运使吴居厚,安置黄州;仍起用鲜于侁为京东转运使。

  司马光对同官道:“鲜于子骏实是大才,而今再使他去做转运使,未免屈抑了他。但朝廷要救京东的困溺,非他去不可,所以又不得不使他去。鲜于子骏此一去,乃是京东一路的福星啦!现在天下都处困溺,安得像鲜于子骏般人一百个,分救天下呢?”

  子骏是鲜于侁的表字。鲜于侁到了京东,即奏罢莱芜、利国两治所,及海盐依河北通商。人民大悦,口碑载道。朝廷又削前市易提举今光禄卿吕嘉问三秩,贬知淮阳军。至是吕党皆坐黜,并谪邢恕出知随州。

  不觉残年已过,遂下诏改元做元枯,是为哲宗元祐年。闰二月,右司谏王觌上疏奏谓:“国家安危治乱,乃系属于大臣;而今执政八人,奸邪占了半数,这一两个元老,怎得行他忠君报国的意志呢?”

  因极论蔡确、章惇、韩缜、张璪等,朋邪害政。不料奏章数十上,高太皇太后还未允准,于是右谏议大夫孙觉,侍御史刘挚,右司谏苏辙,御史王岩叟、朱光庭、上官均等,都起来做王觌的后盾,朝上一章,晚进一奏,交相劾论蔡确的罪状。这正是:须使奸邪都敛迹,方教治国有良谋。

  要知高太皇太后得了孙觉等劾论蔡确的章奏,毕竟怎样,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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