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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定变乱中宵闹宫禁 运奇谋元夜入昆仑(1)


  曹后奏语仁宗:“不好!定必有匪人侵入禁中了!”

  连忙披衣起来。仁宗不敢怠慢,亦即随着起来。只听殿外檐瓦溜坠声,什物倒碎声,撬门撞户声,捧帘揭幕声,呼噪声,蹴踏声,杂然纷起,自远而近。仁宗惊慌道:“嗄!哪里来这许多声音?待朕出去看来。”

  趋步就往外走。曹后疾前挽住,奏道:“外面似这等哗乱,陛下岂可轻出?”

  仁宗乃止。曹后又奏道:“陛下火速传旨,召侍卫都知王守忠,万急领兵入宫,护驾平乱,要紧要紧!”

  仁宗即传旨,命内监飞往宣召王守忠。曹后遂顾命宫人道:“快去把宿卫的一起传来,听我吩咐。”

  宫人急去传唤。不一会,宿卫的内监宫人,都已齐集。曹后命排作两班,分立左右。分排已定,曹后拿着剪儿,把众人的头发,各个剪去一绺,晓谕道:“尔等今日,务要各个奋勇,向前御贼,不可退后,明日贼平之后,决不亏负尔等,凭着剪发的记号,重重加赏。”

  即命左一排道:“尔等去紧守殿门,不奉谕旨,不许开启!”

  复命右一排道:“尔等去拿水桶、水壶、面盆等物,汲水等在殿门下听用!”

  把手向左右一挥道:“速去!速去!”

  众人领命,分班去了。曹后便请仁宗道:“臣妾伴着陛下,前去督率着他们。”

  仁宗遂与曹后同至殿门,又听“乒乓!”“丁当!”一阵刀剑声,发于殿下。接着“啊呀!”“哎哟!”一阵惨号声,直彻寝所。仁宗不由得满身发抖,众人也觉各个心慌,惟曹后似没事的人一般,神情泰然。随即贼已逼近,攻打殿门,十分凶猛。曹后即立身于众人中间,督令尽力守御。

  众人见曹后如此,谁还敢爱惜一死,都一条心向前拒守着。贼徒攻打许久,只攻打不开,忽听有贼呼喊道:“不要这等攻打了,放火焚烧吧!”

  就这一声里,贼徒便举炬焚烧帘栊。曹后一见,大声道:“贼用火攻了,快用水抵御!”

  众人领命,便一齐用水浇火。你一盆,我一桶,像连珠箭发般地泼去,顷刻间把火扑灭。齐巧王守忠已领兵驰到,一拥而前,把贼徒全数擒住。当下王守忠即在门外叩请圣安,奏报贼平。曹后在门内呼问道:“贼首是哪一个?总共有多少人?”

  王守忠奏答道:“贼首是卫士颜秀,总共有数十余人。”

  曹后乃传旨谕道:“所有擒住的贼徒,一并押交刑部,立即正法!此事务要秉正办理,毋得藉端株连!”

  王守忠“诺诺”连声,押着一干贼徒去了。曹后便对诸内监宫人道:“尔等还得辛苦一番,把殿门开了,内外打扫干净,收拾整齐,再去歇息,明日圣上厚赏尔等。”

  众人听了这样温暖的好话儿,大家忘了辛苦,忙着去收拾停当了。仁宗瞧着大悦道:“不经这番变乱,朕哪得知道卿有这等大才呢?朕于此事,见得卿有四难:临变不惊,一难;处变有方,二难;发付明决,三难;收拾敏捷,四难。卿倘生为男子,岂止是将相才!”

  曹后谦对道:“这哪里是臣妾有才能呢?全是陛下的洪福啊!”

  仁宗听了,越加喜动龙颜,极奖道:“卿有功不居,真所谓谦尊而光的了!”

  正说着,忽觉香风扑鼻,便听得娇滴滴一声道:“万岁、娘娘受惊了!”

  仁宗与曹后忙往外瞧时,乃是张美人袅袅娜娜走了进来。仁宗见是张美人,笑呼道:“卿护驾来么?”

  张美人跪下回奏道:“臣妾护驾来迟,死罪!死罪!”

  仁宗揽起张美人,令坐于右侧道:“卿还是有功的,有什么罪呢?”

  原来这张美人巧慧多智,素来善于逢迎,在后宫是头一个擅宠的。她在仁宗跟前,比较谁都有面子,不要说是三宫六院的众嫔妃,就是先前的郭后,而今的曹后,倘要逊她三分。在仁宗的本意,原是要立她为皇后的,当初因为庄献明萧太后不肯,后来因为她自知德薄辞谢,所以还处在美人之列。然而在名位上虽是卑小不足道,在实际上却又尊贵无可加,故尔她来请安,仁宗竟这等优礼她。闲话少说。

  张美人来了不多歇,接连就有周美人、苗才人、冯都君等一群嫔妃,先后到来请安参驾。众人见帝后无恙,乱事已经平息,大家慰了几句套话,乃次第退出。然后仁宗与曹后相偕重入睡乡,圆其好梦。

  次日,仁宗优赏昨宵护驾人已毕,即降诏谴斥皇城使及卫官等。副都知杨怀敏,坐嫌疑罪。参知政事丁度以为宿卫生变,事关社稷,请交外台严究。枢密使夏竦,因与杨怀敏结连,想曲庇他的罪愆,便奏称这事关系宫禁,不必声张,只由御使与宦官,会同在禁中鞫讯明白就算了,两个竟在仁宗驾前争执起来。

  仁宗道:“这有什么争执呢?内外不是一样秉公判断的吗?”

  丁度不好再争,只得回奏道:“诚如圣旨。”

  仁宗遂命御使与宦官,会同在禁中审问。夏竦早替杨怀敏安排妥当,审问的时候,一点也得不着逆证,只把杨怀敏降了官,仍充内使,这案就算结了。夏竦既庇护了杨怀敏,便再进一步去讨好张美人,以图巴结宫闱。遂奏请仁宗,谓张美人有扈跸的功劳,应进荣封。仁宗得奏大喜,即册立张美人为贵妃。夏竦心下自忖道:“这个本章一奏上去,就准行了,可见圣上着实偏爱张贵妃,何不即借这回事件,把曹后挤倒,扶植张贵妃正位,那么内援岂不更大了吗?”

  乃授意知谏院王贽,教他如此奏闻。王贽又是一向做着夏竦的走狗,夏竦而今给他屎吃,他还肯不奉命唯谨吗?于是王贽便连夜修个本章,说是这次宿卫的变乱,起于皇后阁前,难保不别有情弊,应请圣上彻底根究,以清乱萌。把它说得入情人理,极险极恶,以求耸动仁宗视听,摇动中宫。这本章奏上了去,仁宗回环阅了数遍,果然被它把几个心眼儿蒙塞了,竟致疑曹后,像是她真的结连宿卫谋为不轨的。

  仁宗越想越疑,即召御使何剡入朝,命他参详这件事情。何剡奏答道:“这是匪人妄生奸谋,诱惑圣聪的,陛下不可不察!皇后仁智,素来昭著内外。前日事变,皇后又亲自守阁御贼,哪里还会与贼同谋呢?陛下于此事,原属亲临亲见,还有什么可疑的呢?”

  仁宗听了,当下大悟,便把这事搁置不问了。惟对于张贵妃,益加宠爱,她的姻戚,莫不显贵一时。仁宗还觉得恩意微薄了,怕不足以博张贵妃的欢心,又骤擢她的伯父张尧佐,任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是时又改元做皇祐,已是二年十一月了;殿中侍御使唐介,与知谏院包拯、吴奎等力争不可。仁宗从谏,罢张尧佐景灵、宣徽二使,并降诏自后外戚毋得任二府。

  三年十月,复拜张尧佐宣徽使,知河阳,唐介对同官说道:“这是圣上要给他宣徽使做,不过藉河阳为名罢了。我辈身居言路,不可不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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