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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 二帝归魂空支残局 三忠殉国结束全书(2)


  那时文天祥尚奔走汀漳,想由江西进兵,即从梅州出兵,克会昌,下云都,使赵时赏等,分道取吉、赣诸县,进围赣州,天祥自居兴国县,指挥调度。广东制置使张镇孙又克复广州,张世杰奉帝昰至潮州,复远军讨蒲寿庚,传檄诸路,取邵武军,夺兴化军。淮人张德兴、傅高,又用景炎年号举民兵入黄州,下寿昌军。四川制置副使张珏,自合州进兵,规复泸涪等州,一隅残局,大有光复的景象。其时元诸王昔里吉,叛于北平,元主调回诸将,改图北方,所以宋人乘机进兵,克复各处。

  未几,伯颜即讨平了昔里吉,又命搭出、吕师夔,李恒等率步兵出大庾岭,忙兀台、唆都、蒲寿庚、刘深等率舟师下海,追赶二王。李恒引兵至兴国县,袭击天祥,天祥不意元兵忽至,与战失利,出走永丰。守将邹凤兵溃,改趋方右岭,元兵已是追及,部将巩信、张日中等战死,余卒尽溃,天祥妻欧阳氏,二子佛生、环皆为元兵所掳,天祥几为所及,幸赵时赏坐肩舆后行,元兵问其姓名,时赏诡称姓文,追兵疑为天祥,拘之而回,天祥始得与长子道生,及杜浒、邹凤等奔循州。

  李恒拿了赵时赏,令俘卒辨别,方知并非天祥,时赏不屈而死。李恒送天祥家属北上,二子病死于道中。元将唆都救泉州,张世杰解围而去,邵武、兴化复陷。唆都取漳州,至惠州,与吕师夔会合,趋广州,张镇孙以城降元,淮西义民张德兴、傅高,亦皆败死。四川制置副使张珏,亦于景炎三年,为元兵所获,解弓弦自缢死,诸州复失。

  各路宋兵尽皆败复,只有张世杰一军奉了帝昰奔至浅滩,又为刘深追及,趋避秀山,转达井澳,忽遇狂风,将帝昰坐船掀翻海滩,连忙救起,已是半死半活,几日不能出声。

  张世杰因元兵追来,欲奉帝昰赴占城,陈宜中话名先往招谕,竟自一去不返。帝昰行至碙州,遂以疾崩,年止十一岁,也算做了三年的皇帝。群臣皆要散去,陆秀夫道:“古人一城一旅,犹可中兴,现在百官有司悉具,士卒尚有数万。度宗皇帝尚有一子,竟可嗣立。天意若不绝宋,尚可恢复。”

  群臣乃共立卫王昺为帝。适有黄龙现于海中,遂改元为祥兴,升碙州为翔龙县,乃由杨太妃听政。都统凌震、转运判官王道夫又克复广州。张世杰择得广州外海的厓山,以为天险可恃,即奉帝昺驻跸于此,令士卒入山伐木,筑行宫军屋千余间,以便居住,即葬帝昰于厓山,号为端宗,进陆秀夫为左丞相。

  秀夫尚日书《大学》章句,训导帝昺。文天祥收拾散兵,奉母与弟,同出海丰,至丽江浦,上表厓山,自劾兵败江西之罪,有诏加文天祥少保衔,封信国公,张世杰为越国公。湖制置使张烈良等也起兵响应,厓山、雷琼、全永与潭州人周隆贺等十二人,亦同时举义。元主乃命张宏范为都元帅,李恒为副,再下闽广。又促阿里海涯速平湖广。

  阿里海涯兼程至潭州,周隆贺等十二人不及防备皆为所害,张烈良亦战死,进掠海南。宋琼州安抚使赵与珞,逆占白沙口,为州民执降元军,被磔而亡,海南一带,遂为元有。李恒由梅岭攻广州,凌震、王道夫屡战皆败,遂奔厓山。张宏范从海道进攻漳、潮、惠三州。

  文天祥屯兵潮阳,邹凤、刘子俊剿海盗陈懿、刘兴。陈懿被诛,刘兴引元兵入潮阳,天祥与部下走海丰。母与长子皆已遇疫而亡。天祥尚始终要想复宋,行至五岭坡,方才造饭,元先锋张宏正引兵迫到,众尽逃散,仅余天祥,邹凤、刘子俊、杜浒等数人被执往元营。天祥吞脑子不死,邹凤自刎。刘子俊欲脱天祥,说天祥是假的,自己方是真文天祥,彼此互争,后由俘卒辨别真假,子俊以欺诳受烹,杜浒不食死。

  宏正执天祥至潮阳见宏范,左右叱天祥拜谒。天祥毅然不屈。宏范亲为天祥解缚,待以客礼。天祥请死,宏范不许,令居舟中,凡天祥族属被俘,皆令与天祥同处一舟。天祥还想忍辱恢复,所以不死,在舟中居住,满腔悲愤,尽付诗歌。宏范又令天祥作书,招降张世杰,天祥不从。宏范固令作书,天祥乃书其诗句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宏范付之一笑,乃进兵攻厓山。张世杰联舟为垒,结大舶千余,作一字陈,碇泊海中,四周起楼棚,奉帝员居于中,为必死计,将士皆以非策。世杰叹道:“频年航海,何时得了,不若拼死一战,胜则国家之福,败则君臣同尽罢了。”

  压山两门对立,北面水浅舟不得进。宏范乃绕大洋,由南面入攻,世杰之舟坚不可动,宏范遂用茅茨沃油,乘风纵火,世杰早有防备,舟上尽涂水泥,火不能燃,宏范无法,只得令人对宋军道:“你们陈丞相已走,文丞相已擒,尚欲何为?”

  宋军不答。宏范以舟师据海口,断宋军樵汲之道,宋军坐困。李恒又引兵来会,宏范令守北山,自分部下为四军,传令诸将,宋军舣舟厓山,潮至必遁,宜乘潮进攻,闻我作乐出战。

  祥兴二年二月六日,早潮骤涨,李恒先以舟师进攻,世杰率兵死战,相侍至午,胜负未分。忽闻乐声大作,宏范之军又至,两下夹攻。宋军大败,旗靡樯摧,波荡舟摇,翟国秀、凌震等,皆降于敌。世杰犹死相争,直至日暮,凤雨大作,昏雾四起,咫尺不辨,料知大事已去,遂与苏刘义断缆出港,引了十六舟而去。陆秀夫在帝昺舟上,见诸船相连,知难逃脱,即对帝昺道:“国事至此,陛下当殉社稷,勿为德祐皇帝之继,再去屈辱虏廷。”即负帝昺,同沉于海。

  后宫诸人从死者不知其数。杨太妃闻帝昺已死,大哭道:“我忍死至此,只为赵氏一块肉,今还有什么盼望呢?”也投海而死。

  世杰舟至海陵山下,飓风大作,将士皆劝登岸,世杰仰天祷祝道:“我为赵氏,已力竭了,一君亡,又立一君,今又亡,我尚不死,还望敌人退后,别立赵氏以存宗社。今风潮若此,想天心欲亡赵氏,不令我再生了。”

  祷罢,风流益大,竟覆世杰舟,溺海而亡。苏刘义遁出海洋,为下所杀。文天祥被执至燕京,越三年,受刑于柴市;又越七年,谢枋得被胁北行,绝食死节。后世称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为三忠,三忠皆死,南宋已亡,与北宋合并计算,共得三百二十年。

  编书至此,总算告竣,因作七律一首,作为全书的结束语:

  和战纷争敌已来,两朝事迹一般哀!
  攻辽未必非计会,亡宋皆因少将材。
  空有中兴名自在,终难恢复恨长埋。
  厓山遣憾留千古,沧海桑田剩劫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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