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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勇吴璘力障陇蜀 智刘锜计守顺昌(1)


  话说岳飞到了任所,一心要除去刘豫。恰巧军中获得金人间谋,岳飞假作酒醉,误认为刘豫使人,佯斥道:“汝主刘豫,曾有书约我,诱杀金邦四太子,如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今且贷汝一死,可为我带一信去告知汝主,不可再迟了。”

  金使要保住自己性命,见岳飞认错了人,便将错就错的连声答应。岳飞写了蜡书,令其归报刘豫,还再三嘱咐他,不可泄漏。金使得了此书,勿勿逃回,报告兀术,并将蜡书陈上。兀术看了书,拍案大怒!立刻入奏金主,请废刘豫。

  那兀术也是惯用兵的大将,生性异常狡猾。岳飞的行为,明明是个反间计,如何兀术竟不识得,中了此计,请废刘豫呢?

  原来金人从前立刘豫为齐帝,本是挞懒受着刘豫的重贿,替他运动粘没喝,方得成事。粘没喝本来久驻云中,到得金主亶即位,召入为相,高庆裔也随他入朝,授为尚书左丞相。独薄卢虎与二人不合,屡在暗中谋害。高庆裔识破机谋,即劝粘没喝乘势篡位,好将蒲卢虎除去。粘没喝惮不敢发。

  未几,高庆裔犯赃下狱,粘没喝乞金主贷他一死,金主不许。及至临刑,粘没喝亲往法场和他诀别,高庆裔哭道:“公若早听我言,岂有今申助。”

  没喝恚恨已极,遂绝食纵饮而死。刘豫失了奥援,又因屡请金人援助,屡次败归。兀术等一班人,都说刘豫无用,久存废立之意,所以此次得了岳飞的蜡书,也不细加参详,立即入白金主,请废刘豫。

  事有凑巧,恰值刘豫遣使前来,请立刘麟为太子,并乞师南侵。金主便与兀术商议,假作起兵南下,直到汴京,先召刘麟议事。刘麟至军,兀术便将他拿下,自引轻骑入城。刘豫尚习射讲武殿,兀术从东华门下马,呼刘豫出外。刘豫下殿相见。

  兀术把他扯至宣德门,喝令左右押去,囚在金明池。次日召集百官,宣召废了刘豫,改置行台尚书省,命张孝纯权行台左丞相,胡沙虎为汴京留守,李俦为副,诸军尽令归农,听宫人出嫁,且用铁骑数千,围了伪宫,抄掠一空。挞懒也引兵到此,刘豫又向他乞怜。挞懒责备他道:“从前赵氏少帝出宫,百姓燃顶炼臂,号泣盈涂;如今你废为庶人,并无一个人哀怜!你自己试想,可以做汴京之主么?”

  刘豫无言可答,惟有俯首涕泣。兀术又逼刘豫的家属,徙临临潢。

  岳飞闻得金人中计,废了刘豫,又约同韩世忠上疏,请乘势北征。高宗此时已着了秦桧的迷,一心主和,哪里还肯北伐。

  适值王伦南还,入见高宗,说是金人许归梓宫及韦太后,且允归河南地。高宗大喜道:“若金人能从朕所求,此外都不用计较了。”

  因遣王伦再往金,奉迎梓宫,又议还宫临安,遂自建康启跸,还至临安。首相赵鼎,也受了秦桧的笼力,络荐他可以大用,遂任秦桧为尚书右仆射,兼知枢院事。吏部侍郎晏敦复叹道:“奸人入相,恢复无望了。”

  同僚尚多不信,都谓敦复失言。哪知秦桧入相,果然老老实实的提出和议,事反与赵鼎对也。赵鼎至此,方知其奸。

  未几,王伦同了金使,前来入见高宗,备言金愿修好,归还河南、陕西。高宗大悦!慰劳甚殷,待到金使退去,对群臣道:“先帝梓宫,有了还期,稍迟还属无妨。母后春秋已高,朕急欲迎归侍奉,因此不惜屈己修和。”

  廷臣闻言,多以和议为计。高宗不觉动怒!赵鼎从容奏道:“陛下与为不共戴天之欲仇,如今屈己议和,无非力梓宫乃迎还太后起见,但以此意慰谕群臣,自可少息众议了。”

  高宗从之,桧切下谕,廷议始息。

  惟赵鼎本意不欲议和,参知政事刘大中,也与赵鼎同一意见。秦桧深恶二人,特荐萧振为侍廷史,令劾刘大中,竟至免职。赵鼎对同僚道:“萧振之意,并不在大中,不过借大中开手罢了。”

  萧振听见了,也对人说道“赵丞相可谓知机,不待论劾,便能自审去就,岂非智士么?”

  未几,殿中侍御史张戒,劾责给事中勾涛。勾涛上疏自辩,且言张戒劾臣,系赵鼎主使,又言赵鼎内结台谏,外连诸将,意不可测。赵鼎乃引疾求罢,高宗命为忠武军节度使,出知绍兴府。秦桧率僚属饯行。

  赵鼎一几与去。秦桧更加怀恨,力反赵鼎所为,决计主和。

  每逢入朝,百僚俱退,秦桧必留身置对,说是诸臣首鼠两端,不可与议。陛下若欲主和,请专与臣议,勿使诸臣与闻。高宗道:“朕独委卿主持便了。”

  秦桧道:“臣恐不便,还请陛下三思。”

  过了二三日,秦桧又留身独对。高宗仍为前言,秦桧还请高宗再思;又过了二三日,高宗始终不改前言,方出文字,请决计议和。中书舍人勾龙如渊对秦桧道:“相公主和,乃是天下大计。中外不能明了,多生异议。为相公计,何不择人为台谏,尽去异党。众论自然一致,和议就可成了。”

  秦桧大喜!

  即荐勾龙如渊为中丞,遇有异讥,立上弹章。又引孙近为参知政事,孙近事事皆顺着桧的意旨,便是孝子顺孙,也不过如此。

  其时,金主遣张通古、萧哲为江南招谕使与王伦偕来,愿归河南、陕西的侵地;到了泗州,要所过州县,用臣礼相见,平江知府向子诌,不肯下拜,辞官而去。到了临安,又要高宗用客礼相待。秦桧疑国书中有册封之,劝高宗屈己听受。高宗道:“朕受太祖、太宗基业,岂可受金人册封。”

  秦桧无言可对,当下由勾龙如渊思了一个法子,命王伦到馆中说道:“中国古礼,皇帝居丧,须三年不言,不能见客,国书可交冢宰带回。”

  金使总算答应,由秦桧暂揖大冢宰受了国书,方才糊糊涂涂的混了过去。

  秦桧又令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曾开,草答国书,体制与藩属相似。曾开不肯起草,秦桧道:“皇上虚执政待君,君尽可拟草。”

  曾开道:“开知有义,不知有利。敢问我朝对待金人,果用盛何礼?”

  秦桧道:“如高丽待遇本朝。”

  曾开正色道:“皇上以盛德当大位,公应强兵备国,尊主保民,奈何忍耻若此?”

  秦桧勃然怒道:“圣意已决,还有何奏。公自取盛名而去。桧但欲保境安民,他非所计。”

  曾开始终不肯草诏,自请罢职,且与张寿、晏敦复、魏亶、李称逊、尹焞、梁汝嘉、楼炤、苏符等二十人,联名具疏,极言不可和。又有枢密院编修胡铨,请斩王伦、秦桧、孙近三人。语尤激烈,当时称为名言,连金人也出千金买稿,真可称是当是的大文章了。

  秦桧见了这个奏疏,不觉触目惊心,恨上加恨!遂弹劾胡铨,狂妄凶悖,鼓众劫持应置重典。高宗乃命除胡铨名,编管昭州。台谏次上奏论救,秦桧也迫于公论,改监广州监。仓统制王庶言金不可和,迭上七疏,面陈六次,且与秦桧辩论,笑说道:“公不记东都抗节,力拒异知姓的时候么?”

  秦桧且且惭!王庶遂累怒求去,出疏潭州。李纲在福州,张浚在永州,皆疏请拒绝和议,均不服。岳飞已奉诏还鄂,上言:“金人不足信,和议不足恃。相臣谋国不臧,恐贻讥后世。”

  这明明指斥秦桧,秦桧十分怀恨!

  史馆校勘范如圭,因金人已归河南地,请速派谒陵使,上慰祖灵。高宗乃命判大宗正事士褭,兵部侍郎张涛,赴河南修奉陵寝。又命王伦为东京留守,周聿为陕西宣谕使,方庭实为三京宣谕使。王伦到了汴京,接收了河南、陕西地方。庭实至西京,见祖宗陵寝,皆被发掘,哲宗陵寝,且至暴露。方庭实解衣复盖,回奏高宗。奏桧又恶他切直,另派路元迪为南京留守,孟庚兼东京留守,李利用权留守西京。权吏部尚书晏敦复与秦桧反对。桧饵以利禄,晏敦复道:“性同姜桂,到老愈辣,请勿再言。”

  秦桧遂奏知高宗,将他出知衢州。宗室士褭,与张涛往谒陵寝,道出蔡颖。河南百姓,夹道欢迎,都喜极泣下道:“久隔王化,不图今日又为宋民。”

  士褭沿路抚慰,到了柏城,披荆原莽,随处修葺,向诸陵一一祭谒,礼毕而回。张涛亦相,偕同归入朝复命。张涛奏道:“金人入寇,祸及山陵,即使他日灭金,亦不足雪此耻辱。陛下无恃和议,遂忘国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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