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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回 摄政王爷借外债 革命党人争救国(1)


  话道善耆瞧过之后,不发一语,便把稿底交给各大臣传阅。

  各大臣异口同声,都称好极。善耆却开言道:“蔚若,你过来,我跟你商量!”

  吴郁生见善耆呼他表字,忙应了一声,抢步过来,静候吩咐。善耆指着“询谋佥同”

  一句道:“此句好宜删去!今儿的事,并未曾询谋,似乎不能共分此谤,尊意以为然否?”

  吴郁生连声“是是”,接着道:“章京卤莽,一时想不到,亏得王爷提醒了我!”

  随要笔来把“询谋佥同”四个字抹去了,改为“亦皆奏称按期次第筹备,一切尚未完全”等语。

  又呈给善耆,善耆不说什么。众大臣又谈了一会子天,方才散去。

  却说善耆自会议政务处坐车回家,回到家里,见门口歇着好些轿马,门上奴才上来回道:“有客拜王爷,候了许久了。”

  善耆道:“谁?有名贴没有?”

  门上道:“有有。”

  说着呈上,却是四张新式洋纸小名片,接来一瞧,原来就是这几位请愿国会的各省代表。皱眉道:“我就为这件事,在会议政务处,已经累的很乏,他们偏倒又找上我来了!也罢,且见见再讲。”

  随问在哪儿?门上道:“在东偏厅。”

  善耆听了,衣裳也不换,径向东偏厅来。一个太监先进去关照王爷到,四位代表听了,连忙肃容起立,恪恭伺候。此时善耆已经跨进门槛,四代表赶忙抢步行礼,善耆还礼相见。见毕之后,各自归坐。四代表正要逞他莲花妙舌,忽见善耆除下大帽,向案上一掷,提起嗓子,高唱起“先帝爷白帝城来”,四代表相顾诧愕。善耆笑道:“诸位不要这么,咱们都是好朋友,你们也不说是代表,我也不说是王爷,横竖咱们乐一晌儿就得了。”

  说毕又唱起来,四代表没法可想,只得坐了一回,告辞自去。

  到了二十一日,召见奏复,众大臣同声奏称筹备尚未完全,监国命军机拟稿,吴郁生早有夙稿,立刻呈上,监国瞧阅一过,随取朱笔,在“为治乱安危所系”底下,添上十个字,是:“壮往则有侮,虑深则获全”。这一道旨意一颁布,各省人民大大的失望。有续派代表进京,作第三次请愿的;有电请代表留京坚请的。各监督及资政院也奏请钦颁宪法,组织内阁,速开国会。

  监国知道人心倾向立宪,热度已达极点,于是降旨命缩改于宣统五年实行开设议院,并将官制先行厘订,预即组织内阁,编订宪法。旋派溥伦、载泽充纂拟宪大臣,一面命各省代表即日散归。偏偏东三省代表还不肯退,日至各军机王大臣家,痛哭请愿,忍饥忍饿,百折不回。奕劻等几位老军机,竟被他们扰得没奈何,只得请旨命民政部步军统领衙门将东三省要求速开国会代表,送回原籍。并令各督抚开导弹压,如有违抗,查拿严办。这都是后话。

  这一年朝廷新政,除缩改立宪预备年限外,不过是颁行现行刑律;颁行币制则例,以库平银七钱二分为圆是主币,圆角分厘,各以十进,永为定例。又令内外文武满汉诸臣,奏事件,一律称臣;裁去奉天巡抚缺、各省交涉使;改四川盐茶道为盐运使,并设奉天盐运使;改筹办海军处为海军部,以载洵为海军大臣,谭学卫为副大臣;裁撤陆军部尚书侍朗等缺,改组陆军大臣、副大臣各一员,以荫昌为陆军大臣、寿勋为副大臣;裁撤近畿督练公所,命近畿陆军,均归陆军部直接管辖等几桩大政。此外如英皇加冕,派遣载振为专使,前往伦敦祝贺;谕饬各督抚慎选牧令;谕饬各部院堂官各省督抚,严治贪官污吏;并饬贵戚及内外大臣,敦品励行,整躬率属等。或有为而言,或有感而发,都不过是寻常政务。

  最奇怪不过,是开缺江西提学使、浙路总理,汤寿潜原是商办公司公举的总理,却因他发电军机处,痛诋邮传部侍郎盛宣怀,降旨革职,并不准干预路事。商铺用人,却要朝廷横来管帐!还有一件,是资政院奏劾军机大臣,命毋庸议,将团体会议的事,与御史单衔上奏之事,等量齐观。至于山东莱阳、海阳县人民为了抵抗苛税暴动;四川定乡兵变,窜陷云南中甸;云南大姚县人民暴动,县城失守等几桩乱事,官军一到,立刻剿平,更可置诸不论不议之列。话虽如此,这一年总算平安过去。

  一过腊月,可就是宣统三年了。新年元旦,监国摄政王照例到隆裕太后宫中叩贺新禧。贺毕出宫,御殿躬受满汉文武诸臣朝贺,趋跄扬拜,诚敬矞皇,一派升平景象。看官,大清朝自从世祖章皇帝入关到今,历朝皇帝,坐在这载殿上,躬受群臣元旦朝贺,已经二百六十八次。这日,循例朝贺,也别无新奇事迹可记。

  上半个月,各衙都还封印,停办公事,所以奏章稀少,监国很是清闲。一到下半月,可就不能自在了,第一桩棘手事情,就是办理英兵占踞片马的事。此事的起源,是为中英滇缅界务,久未解决。上年秋间,英国突然派兵进驻片马,云贵总督及去南绅民,屡请力争。

  监国遂谕外务部,命驻英使臣刘玉麟,赶快与英政府交涉。又申谕各省停止刑讯。二三两个月,朝廷奋发有为,办理了几桩可惊政治。四川省的德格、春科、高日三个土司,均令改土归流,特设边北道、登发府等官;并改巴塘、打箭炉为巴安、康定二府,特设一个康安道;裁撒驻藏帮办大臣,改设左右参赞。这还是小事。

  二月尽头,邮传部尚书盛宣怀,奏借日本正金银行款日钱一千万元,订立合同。三月中旬,度支部尚书载泽,又奏借英法美德四国银行款一千万镑,增加人民负担。按照资政院院章,虽该交院会议,但事关国家财政,朝廷自有权衡,天王圣明,政府万能,渺小议员,也何敢妄行请议!所以彼时虽有一二没眼色的大臣,密请交院议奏,监国一笑置之,毫不在意。

  不意三月初十这一天,广东忽然来一电报,奏称广州将军孚琦,因至城外瞧飞艇,被革命党温生财刺毙。举朝震骇,知这革命党在广东地方,势力很是不小。连夜召集军机会议了一会子,立电粤督张鸣岐,叫他严为防备。

  原来革命党自丙午年在日本东京组织同盟会之后,声势骤增,各省各埠以及南洋各岛,海外各邦,凡是华人足迹所至之地,无不立有同盟会支部。黄兴两次大举,一回是钦州,一回是河口,都因预备末周,遭了失败。宣统二年正月广州之役又败,党人谭人凤、李肇甫、居正、张懋龙、宋教仁等大会于日本东京同盟会本部,商议整顿事宜。宋教仁对于革命大举方略,主张革命地点,该居中不该偏僻;革命时期,该缩短不该延长;战争地域,该狭小不该扩大。深究国中形势,洞悉用兵精微。

  一话说得众党员同声赞可,欢呼如雷。于是谭人凤身赴香港,要会见黄兴、赵声,告诉他宋教仁的计划。

  原来赵声自那年江南撤差之后,遨游南北,物色人材,无非为实行革命之预备。偏遇粤省大吏慕名来聘,赵声将计就计,遂又做了粤省新军标统。就任未久,即有钦廉之乱,大吏飞调赵声带兵前往迎敌。赵声遵令到了那里,见通只十余个革命党员。其余声势汹涌的,大半是土人,为了抗捐的事,戕官毁署,骤看去似乎十分利害。赵声知道事情是不成的,不欲伤害 党人,趋前抚慰道:“诸君事未可为,土人之气易馁,怕不很可靠呢!”

  党人闻言感动,顿时散去。土党失所依恃,也各分道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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