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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四回 颐和园旧臣群告变 宁寿宫太后再垂帘(2)


  太后起身,直入德宗寝宫来。此时皇后也知道,率了珍瑾二妃并宫眷人等跪迎出来。太后也不理,径入寝宫,督同太监,满屋里搜检德宗之物。凡略带洋式的东西,一并命收卷起来,拿到自己宫里去了。皇后献上茶,太后也不吃。带领太监,起身回宁寿宫去。

  皇帝、皇后一直跟送出来,太后向皇后道:“好孩子,我白赏识你了,你还是我的侄女儿呢。人家养猫捕耗子,咱们的猫,只会咬鸡。他们作耗扰乱天下,你也不给我通个信儿?我也知道你无非要讨皇帝的好,博一个好好先生的美名儿。我今儿才知道你忠心!知道你孝顺!现在我也没工夫跟你计较,待我治了那没天良的不孝顺孩子,再来问你,去罢!”

  皇后只得退回来。

  德宗一直跟进慈宁宫。太后道:“你过来,我问你,哪一桩事情待错了你,你竟要谋害我性命?就是平日管教你几句,一来是为祖宗的天下,二来也为的是你。不知怎么,就恨的你竟要干这叛逆的事!”

  德宗唬得跪下,连连碰头,口称:“子臣不敢”。太后道:“你说不敢,你为甚叫人带兵围颐和园呢?”

  德宗道:“老佛爷明鉴,这些事子臣一些都没有知道。”

  太后道:“亏得你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还有命么?”

  随命把万岁爷的太监带上来,一面叫看黄布袋伺候。这黄布袋里头装的是竹板,样式大小不等,太后随身带着,专备笞责太监宫婢等。当下取出竹板,德宗的太监十二名,也都带上。太后严辞讯问:“康有为等每天见万岁爷,谈论点子什么?”

  太监等都回不知道。太后大怒,喝令行杖。李总管立命他们横卧地上,四个服侍一个,一个揿脚,一个按头,两个执了竹板,左右开弓,一起一落的打。打到了五十,太后嫌他们打的轻,喝令把行刑的太监,揿下重责。那几个太监,就不敢再用情了,飞起板子,拼命的扑责。

  顿时血肉横飞,殿陛上差不多下了一阵血雨。虽然打得这个样子,却连呻吟的声息都没有,因为惧怕太后威严,死忍着痛不敢响。打到三百板,才命停止。李总管瞧时,那瘦弱的四个,早己受刑不住死去了,其余也都重伤,不能够起立。李总管回奏太后,某某等四名,已都杖毙了。

  太后道:“死了拖出去了完结,还回我做什么?”

  又命还那其余八人,发交内务府严讯。

  此时德宗还跪在地上,太后厉声问道:“你知罪了不曾?”

  德宗碰头道:“子臣知罪,恳求圣母慈恩!”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我初意只道这副重担子交卸了,可以不用管了。现在扰到这个样子,要放手不能够放手,可怜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要过几年安逸日子都不能够。”

  说到伤心之处,不禁滴下泪来。

  忽报直隶总督荣禄,在宫门外候旨。太后随喝德宗退去,命李莲英:“选派十名妥当的太监,伺候万岁爷,宫中不论何人,不奉我的命,不准与万岁爷相见。”

  李总管应了一声“是”,自去派人软看德宗去了。太后随即召见荣禄,密询了好一回。随下诏称皇帝有疾,不能视事,太后重行训政。一面命步军统领拿捕康有为等,把德宗幽禁在南海之瀛台;一面命中外大臣保荐精通医理之人。

  一班新政人员,轻则罢斥,重则拿捕。侍郎张荫桓、徐致靖,御史杨深秀,京卿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均拿捕下狱。御史宋伯鲁革职,永不叙用。尚书李端棻革职,发往新疆。湖南巡抚陈宝箴,革职永不叙用。叫荣禄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授裕禄总直隶总督。命詹事府等衙门照常设立,毋庸裁并。

  禁止士民上书言事,废掉官报局,停止各省改设学校,禁止报馆,严拿主笔;各项考试,仍用四书文试贴经文策问,并停经济特科,禁止结会,废掉农工商总局。把德宗三个月霄旰忧勤办成的新政,一举手铲除得干干净净。这些守旧臣员,见皇太后如此办理,皆感恩趁愿不尽。

  暂且说不到后文,如今且说维新党首领康有为。这日,恰在外城朋友家谈天,忽报宫中有变,城门都关闭了,步军统领带了许多兵丁,正在各处拿人呢。有为大惊,忙派人出去打听,也再想不到会是这件公案。一会子,又一个朋友走来,见了有为,就道:“长素,你还不走么?你的事犯了,令弟已被拿去,杨侍御林京卿等,都下了狱了。”

  有为道:“怎么有这么的大变?”

  那朋友道:“太后已经重行垂帘,新政悉数推翻,连皇上的性命,都不知怎么样呢!到这时候;山穷水尽,恁你足智多谋,也难远天浴日,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当下,康有为就找了一个外国朋友,悄悄出京,逃向香港去了。他的高足梁启超,亦步亦趋,也向本一走完结。梁启超到了日本,办了一种《清议报》,把皇太后骂到个狗血喷头。皇太后虽然恼怒,竟然奈何他不得。康有为却建立了一个保皇会,遨游南洋群岛,募集款项,号召党徒,时常拍电到北京恫吓皇太后。忠肝义胆,居然是个帝室纯臣,这都是后话。

  当下步军统领回奏,只拿了康逆之弟康广仁。康逆并康逆弟子梁逆,都已闻风远扬。刑部堂官奏请钦派大臣,会讯维新党人。

  太后道:“这还讯鞫什么?提出去斩了完结。”

  随下谕旨,杨深秀、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康广仁六名,毋庸讯鞫,即行处斩。张荫桓发往新疆,严加管束。徐致静永远监禁。又下诏拿捕王照。

  你道维新党为甚不审就斩?原来刑部尚书赵舒翘,平日最恼新党,拿捕了杨深秀等,太后召见,叫他严究其事。赵舒翘对道:“这等无父无君的禽兽,杀却就是了,不必问供。”

  太后点了点头。赵舒翘有一个门生,在部里头当着提牢厅,因与杨锐、刘光第同乡,知道他们是冤枉的,恳求赵舒翘按律审讯,舒翅唯唯应允。

  这日京中盛传维新党要处决了,此人大惊,慌忙走谒舒翘,力陈杨锐、刘光第,与门生同乡至好,此案实系冤枉,总要求老师奏请分别审讯。连连作揖,声泪俱下。赵舒翘悍然道:“你所说的是友谊,我所执的是国法。南山可移,此案不可动。你赶快出去,旨意就要下了。”

  那人听了,只得恸哭而去。未几旨下,六个新党,从监中提出,押赴菜市口行刑,却都从容不迫,各赋绝命诗而死。后人称之为“戊戌政变六君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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