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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徐广缙坐镇广州府 洪秀全起事金田村(1)


  话说督院徐广缙,从洋船回来,立邀抚院到署,商议战守事宜。叶抚院道:“咱们不必张惶,一到辛卯日,洋人自然会退去。”

  督院惊问:“何以知道?”

  叶抚院道:“兄弟叩问过吕祖,吕祖在乩台上判明,所以知道。”

  徐督院笑道:“吕祖是仙人,凡间事情,怕没工夫管理呢。”

  说着,巡捕官呈上名片,说团练董事许祥光来拜。督院忙请相见,随向抚院道:“此公总为洋人入城的事。”

  一时引入,见过礼,许祥光就问:“英使文翰要求入城,大公祖可曾应许?”

  徐督院道:“没有呢。”

  许祥光道:“没有最好。洋人性情,贪得无厌,就依了他,也总有别的枝节生出来。粤省虽然五方杂处,众心齐一,敌忾同仇,很可以振兴鼓舞。”

  徐督院道:“宾翁所办团练,共有几多人马?”

  许祥光道:“眼前只有十多万,捐集的款子,也只数十万。如果要开仗,还可以号召,还可以捐募。”

  徐督院道:“眼前可以不必,万一洋人挟兵要求,到那时借重团兵,同事防守也未晚。”

  许祥光道:“照治晚浅见,还是由团董出面,写一封信给洋人,狠狠的劝他一番,答应了最好,不答应,先礼后兵,咱们也没什么不是了。”

  徐督院笑问抚院:“此策如何?”

  叶抚院连声称妙。督院道:“如此很好。宾翁起了信稿,最好先给兄弟瞧一遍,再行遣发。”

  许祥光道:“那一定要就正的。”

  当下辞去。次日,果然送了一纸信稿来,徐督院接来看时,只见上写着:

  盖闻事不深思,终贻后悔。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天下事有始意以为可行而其后终不能行者,有常情以为易行而其势又实难相强者,如贵公使与我大宪所议入城之事是也。前年贵国德公使,坚请入城之议,耆相国定约两年之期,此安知非相国深知其难,而姑缓其期,以为一时权宜之计乎?又安知非德公使明知回国,预存卸责之见,而欲诿其过于后来受代之人乎?

  不然,则入城之事,无待再计而决,何难即日举行,而必待至两年之后耶?或谓粤省通商二百余年,各国商人皆在十三行居住,城外既无间华洋,则入城又无分畛域。不知省会之地,民居稠密,良莠不齐,往往倚主淩客,遇事兴波。于是闲人之积愤生事者有之;土匪之乘机抢劫者有之。民情习俗,均非上海、福建之可比,此贵国人所共知也。今贵使胶执前约而不深思远虑者,不过欲以贵国体面,夸耀于人,以为入城则荣,不入城则辱耳。不知无端而招众怨,举足而蹈危机,是慕虚名而贾实祸,求荣&辱,智者必有所不为也。或又谓不许贵公使入城,乃素不安分之徒,藉以蛊惑众心,赖官绅有以弹压而开导之。

  抑知民情之真伪,非可徒托空言也。即如贵国所与交易之匹头、棉花等行户,皆安分业生之良民,彼以巨万之血本而谋利,若歇一日之业,即亏一日之资,何以一闻入城之议,遽停贸易,不约而同,谁使之然耶?今城厢内外,家家团勇,户户出丁,合计不下十余 万。而且按铺捐资,储备经费,合计不下数十万金,岂尽为防御土匪而设?苟非众志成城,何以一闻入城之议,踊跃乐从,不谋而合,又谁使之然耶?

  此皆民惟一心、众怒难犯之明证,固非官吏所能强而齐之,又岂刑法所能禁而止之也?乃外洋纷纷传说,有谓贵使如不能入城,必将与拂构怨,以图一逞。此尤不可信。何者?二十一年之结怨兴师,贵国有激而成,所关者大,实出于不得已。今为此小节,经动干戈,若只以现在香港二三千之众,而抗全城数百万之人,则众寡不敢。若遽调各港之兵,且科众商之饷,则因小失大,愚者亦不屑为。

  现在匪徒凯舰生心,动籍公愤为口实,万一酿成焚烧洋楼之事,殃及各国远人,玉石不分,咎将谁诿?黄竹歧赤柱之事,其前车也。若以为他处滋扰,可以挟制广东,俾罢入城之禁。不知省会之区,众流所汇,设有缓急,彼此相援,此又同仇敌忾之可信者。在贵使深思远虑,必无不先见及此而肯举轻妄动耶?我等绅士亦知贵使计必不如是之左,特恐不肖之徒,播造谣言,激成祸变,于以使其借端滋扰之谋,殊可寒心耳。

  总之,作事贵循天理,尤贵顺人心。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故民心之向背,即可验天心之从违。我大皇帝以中外为一家,怀柔远人,无分畛域。现在钦奉谕旨,亦以民心为重,盖顺民心即以顺天心也。且贵国来粤通商,历有所年,全靠地利人和,方能获利。近年生意冷淡,亦由民遭兵燹,财穷力竭使然。亟宜培养元气,充裕财源。贵使为国干城,各国航海而来,无不同深仰望。

  正当图远大之计,为外洋各商兴利于无穷,更不宜以此无益有损之举,而蕲薪于荣辱计也。若能体察民情,相安无事,则我粤贤士大夫,必将敬礼有加,即乡曲愚民,亦必颂扬无已,荣莫大焉,固远胜于入城万万矣。是以钦差大臣徐,洞悉舆情,确见民心如一,公论同符,开心见诚,直言相告,其所以保护贵国之苦心,与夫顾全粤民之深意,至周且密也。何贵使末之悟耶?我等绅士,世居省城,因见停贸易者不乐其业,谋捍卫者不安其居。民情汹汹,势将激变,于贵国既为不利,于粤民亦不聊生。两败俱伤,隐忧殊切。

  特将实在情形,明白布告,贵使如幡然省悟,中止不行,我等绅士,必当开诚留公,劝谕各行户,照旧贸易。务使中外商民,共敦和好,尽释猜嫌,相待以诚,相交以信。并钦遵议旨,为贵国善谋保护之方,以期共用升平之福。凡此披肝沥胆,言出至诚,毕有明证,情无欺饰。贵使固可访察而知也。若仍固执已见,不听良言,必将专恃威力,妄启衅端,是不顾礼义,不讲情理,则非我等绅士所敢知者耳。

  ***

  徐督院连声称赞,许祥光自然欢喜,当下就差人送了洋人那里去。不意这封信才发去,火轮兵船,就叩头接尾,闯入省河来。合城兵民,人人气忿,个个激昂,携炮装枪,争先赴斗。

  督院怕闹出事来,忙备单舸,径迎洋船,谕以众怒难犯,切勿冒冒贾祸。英公使文翰,与水师各将密谋,劫住了督院,再要求入城的事。正在商议,忽见省河两岸,团民义勇,呼噪的声音,动地摇天,撼山震岳。文翰唬得面如土色,向左右道:“不料广东民气,这么的厉害,就是开仗,彼众我寡,也难定操胜算,只好将来瞧机会再要求罢了。”

  于是罢兵修好,不敢再提入城的话。督、抚两院,乘势与他立了一张不准入城的约,办理完毕,随即据情入告。不到一月,奉到一道很荣耀的廷寄,督、抚两院,都得着世袭罔替的爵贵,劳并辟土,功等开疆,真是圣主隆恩,兴朝异数。

  上谕:

  洋务之兴,将十年矣。沿海扰累,糜饷劳师。近年虽略臻静谧,而驭之之法,刚柔不得其平,流弊以渐而出。朕深恐沿海居民,有躁躏之虞,故一切隐忍待之,盖小屈必有大伸,理固然也。昨因 英人复申粤东入城之请,督臣徐广缙事叠次奏报,办理悉合机宜。

  本日又由驿驰奏,该处商民,深明大义,捐资御侮,绅士实力匡勷,入域之议已寝。该洋人照旧通商,中外绥靖,不折一兵,不发一失。该督、托安民抚外,处处皆抉摘根源,令该 洋人驯服,无丝毫兔强,可以历久相安。朕喜悦之忱,难以尽述。允宜懋赏,以奖殊勋。徐广缙着加恩赏给予爵,准其世袭,并赏戴双眼花翎。叶名琛着加恩赏给男爵,准其世袭,并赏戴花翎,以昭优眷,发去花翎二枝,着即分别只领。

  穆特恩、鸟兰泰等,合力同心,各尽厥职,均着加恩,照军功例交部从优议叙。候补道许样光、候补郎中伍崇曜,着加恩以道员尽先选用,并赏给三品顶戴。至我粤东百姓,素称骁勇,乃近年深明大义,有勇知方,因由化导之神,亦其天性之厚,难得十万之众,利不夺而劳不移。

  朕念其翌戴之功,能无恻然有动于中者乎?着徐广缙、叶名琛宣布朕言,俾家喻户晓,益励急公亲上之心,共享乐业安居之福。其应如何奖励,及给予扁额之处,着该督等第其劳勋,赐以光荣,毋稍屯膏,以慰朕意。余均着照所议办理,该部知道。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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