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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伸大义八侠志中兴 编密码九王思靖难(2)


  世宗就托他们设法,替年羹尧谋了一个职位。从此凡有机密大事,世宗就邀鄂、张两人到羹尧署中,一同商议。一日,世宗见羹尧面含忧愁之色,问之再三,终不肯答。世宗道:“咱们两个,情逾骨肉,什么事不可说!难道哥还不信我么?”

  羹尧道:“这件事,告诉了王爷,也不见有济,反叫王爷添着愁闷。”

  世宗道:“不论什么事,哥总要告诉我。你疼我,怕我愁闷,不知你不告诉,我更闷的慌呢。”

  羹尧道:“我的爷,你道天下豪杰,都在咱们这里么?都死心塌地帮着你一个儿么?”

  世宗惊道:“敢是也有人帮着允祀、允禟么?”

  羹尧笑道:“王爷也太小覰人家了。难道那些英雄豪杰,除了王爷家,就没处可以投奔,没处可以安身立命,巴巴的不为着王爷,就为着王爷的哥哥弟弟?天下人可助的还多着呢。”

  世宗诧异道:“除了咱们家兄弟,谁还可以有为?”

  羹尧道:“怎么没有,明朝朱姓,国虽然灭了,却还有人死活想图恢复呢。”

  世宗道:“怎么都是杀不怕的,张苍水、郑延平那么利害,尚且被当今灭掉。”

  羹尧道:“也是各人各志呢。”

  世宗道:“是了。你说罢,现在跟我们作对的,倒底都是什么样人?”

  羹尧道:“一总有八个,称为南中八侠,内中一个是和尚,其余七人,都是郑延平余党。那班人的本领,比起我们来,怕是有强无弱。现在都在大江南北一带,干点子侠义事情。”

  世宗道:“名字可都知道?”

  羹尧道:“知道的,那个和尚,就叫了因。还有个女子叫吕四娘,她的老子吕留良,是个书癫子,人家都称他做晚村先生。一个姓曹名仁父,峨嵋枪法最是无敌,也会凑几句诗文。”

  世宗道:“了因、吕四娘、曹仁父,已经是三个了,还有五个呢?”

  羹尧道:“路民瞻、周涛、吕元、白泰官、甘凤池。路民瞻、周涛都会书几笔画儿,民瞻所画的鹰,都题有‘英雄得路’四个字,周涛画龙,也有点子小名气。独有那甘凤池最不好弄。”

  世宗忙问何故。羹尧道:“他一个人,实有两个人呢。”

  世宗道:“我不明白你这话。”

  羹尧道:“凤池的老婆陈美娘,本领也非常利害。这陈美娘原是卖解老翁陈四的女孩子,那年美娘跟随陈四到南京卖艺,声言谁要胜了就配给谁为妻,凤池年少好胜,就与美娘角斗,大半日没有胜负,美娘轻盈迅疾,凤池精悍短小,真好一对儿。后来美娘飞起左脚,那双铁弓鞋险些勾着凤池眼珠子,凤池忙用口儿衔住鞋尖,美娘一笑,跌倒在地,就此成了百年好合,这不是一 个人实有两个人了么。”

  世宗道:“这起没王法贼子,难道咱们就没法子收拾他么?”

  羹尧道:“也只好再瞧罢咧。咱们这会子也没暇理这个。”

  世宗道:“那倒不这么讲,乱臣贼子早除掉一日,世界就早清静一日。再者,那个位子早晚终是我的,又何必养痈遗患呢?”

  羹尧道:“不妨派几个人去,见机行事。”

  世宗道:“这么才好。”

  过不多几日,差去的人回来报说,八侠的首领了因,已被他们自己治死。了因艺高气傲,不把同党放在眼里,奸淫抢掠,无恶不作。七大侠恨他坏掉侠义上名气,商议收拾他,只苦本领敌他不过。后来决议,七 个人合力算计他一个,六个明枪交战,一个暗箭伤人。究竟双拳不敌四手,了因就此送掉性命。羹尧告知世宗,恰值世宗急着谋承大统,没工夫管这小事,也就搁过了。到这个十一月,圣祖宾了天,世宗遵诏即位。众皇子因为变出非常,心里头未免都有点子不服,世宗忙乱着防家贼,亦没工夫理论此事了。

  这日,世宗正与内监们计议,要把雍府旧第大加开拓,作为夏日避暑之所。忽闻壁上金钟镗镗镗乱鸣起来,知是血滴子回来复命,这金钟是个暗号儿。忙叫内监们退避出去,只见有个黑影像树叶般从屋檐上直落下地,掀帘而入,却是一个穿黑衣 的人儿。世祖亲手闭上了门,那人才叩头儿见驾。世宗道:“外面可有新奇消息没有?”

  那入奏道:“九王爷要造反呢!”

  世宗惊道:“可是真的?”

  那人道:“虽没有拿到他凭据,形迹上很是可疑。”

  世宗道:“怎样可疑,你倒说给我听听。”

  那人道:“臣自从那日奉了恩命之后,暗里跟着九王大队,他行我也行,他止我也止,走过千几百里路,一步儿都没有轻离。每到黄昏人静,总换上夜行衣服,潜进行辕,到各处侦察一回,有时乔装着太监,混在太监队里,随机刺探。各地方官儿,迎的送的进谒的,臣也不敢轻易放过。怎奈他们都守着礼,并没有违条犯分的举动。”

  世宗道:“住了,照你这么说,允禟分明是个好人了。”

  那人道:“彼时臣也疑惑他是好人,或是自己本领不济,侦察的不曾周密。谁料一到大同,狐大仙就献出原形来了。这日有个令狐士仪,递进一个禀帖,劝他学前明永乐故事,兴师靖难。九王收了禀帖,虽没有别的举动,也不曾把这奸民交官究办,那不是反迹已着了么。”

  世宗道:“禀帖呢?”

  那人道:“已经被臣盗在这里了。”

  说毕呈上。世宗接过,略瞧一遍,喜道:“你这人真会办事,我也不派别人了,就把允禟交给你一个儿去办。”

  那人谢过恩,世宗开了门道:“你去罢。”

  那人才说得一声“领旨”,早连影儿都没有了。

  过上几天,那人又来奏报:“九王果然要反了,京里各王跟他联络的,很是不少。如果动起兵来,内应怕有几个呢。”

  世宗道:“那几个名字你可记得?”

  那人道:“八王爷。”

  世宗点头道:“允祀这厮,我知道他,总有分的。还有谁?”

  那人道:“十王爷,十四王爷,余外的臣还没有探明。”

  世宗道:“允禵也还罢了,允䄉也附和他们,图谋点子什么呢?

  那真奇极了。”

  那人道:“这会子九王差人到十王府里下书,臣一路跟了他来,昨儿到京。白天里不投,挨到天黑才进府投书,臣也跟了他进去。隐身案下,听得十王爷正在抱怨皇上呢。”

  世宗忙问:“他抱怨我点子什么?”

  那人碰头道:“这个臣可不敢回奏。”

  世宗道:“无论怎样谤毁的话,原不是你说的,你尽管回我。”

  那人道:“十王爷说皇上不守礼,大行皇帝百日没有过,就没日没夜尽和女人们混帐,哪里像个主子。那时臣恨不得就用血滴子取他性命。因为不曾奉上谕,不敢擅行。”

  世宗道:“那还罢了,只是书信上讲点子什么话,你倒不曾盗了来。”

  那人道:“已在臣怀中了。十王爷瞧过摆在案上,趁他不见,就被臣取了来。”

  世宗接过一瞧,见前面讲的都是不相干的事情,只后面有两句可疑句子,是:“机会已失,悔之无及”。也断不定确系谋反。世宗失望道:“我当是什么真凭实据,原来就是这几句话。 三人抬不过一个“理”字,我又怎好办他罪呢!”

  那人道:“还有呢,九王知道我们这班人在侦他,近来做事严密了许多。”

  世宗道:“这都是你做事不密之故,被他知道了。”

  那人道:“就为上回令狐士仪的禀帖,被臣盗了来,他才防备起来的,只是凭他怎么周密,总逃不了臣的手去。现在九王爷跟他府里人通信,写的都不是寻常字句,都是新编的密码字。”

  世宗忙问:“什么密码字?”

  那人道:“这密码字,编得巧的很,搜罗了些不相干的字,随便填上,他自己却留着底簿,可以查看,外面人见了,比外国字还要难认。”

  世宗道:“这可就费事了。”

  那人道:“九王爷与他儿子往来的信,都用这种字。臣也得了一封,只见瞧不懂。”

  世宗道:“拿给我看。”

  那人就在衣袋里摸出一封书信,递给世宗。

  世宗反复观看了大半日,觉看天书似的,半句也不懂,随问:“你从何处得来的?”

  那人道:“臣从九王爷府里头骡夫衣袜中得来的。”

  世宗道:“这话怎么讲?”

  那人道:“九王爷编造了密码字,还恐有失,往来书信,都缝在骡夫衣袜里头,也算得密之又密秘之又秘了,不道依旧被臣探了出来。”

  世宗喜道:“我这许多心腹人,就只你最为聪明,最为细密,我将来还要重重用你呢。”

  那人道:“都是皇上洪福,臣是不相干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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