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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回 上官桀谋逆伏诛 燕王旦惧罪自杀


  话说上官桀父子欲害霍光,密与桑弘羊商议,欲趁此时遣人通知刘旦,上书告发霍光过失。又恐往返需时,遂决议自替刘旦拟成一书,专待霍光出外休沐之日,遣人奏闻。料想昭帝年幼无知,见书不辨真假。上官桀既替霍光判决政务,便好将书发交有司查办。桑弘羊自任联络朝中公卿,共将霍光捕执。

  众人议定之后,上官桀将书写好,等候机会。过了几日,恰值霍光归家休息,上官桀便遣亲信心腹之人,持书诣阙告发。书中说道:“臣闻大将军霍光校阅羽林郎官,沿途自称警跸,并令太官先往置备饮食。又说是中郎将苏武奉使匈奴,被留二十年,及归但为典属国;而大将军长史杨敞并无功劳,反得为搜粟都尉,又擅调幕府校尉。似此专权任意,疑有异心。臣旦愿归还符玺,入宫宿卫,密察奸臣举动,以防发生变故。”

  昭帝见书,反复看了数遍,觉得情节可疑,便搁置一旁。上官桀欲请将书发下,昭帝知是诬陷,愈加不肯。

  到了次日早晨,霍光入宫,方知其事,心中恐惧,遂坐在殿前西阁画室,不敢入内。此室中画有古帝王像,故名画室。

  昭帝坐在殿上,久候霍光不见到来,只有左将军上官桀在旁侍立。昭帝问上官桀道:“大将军现在何处?”

  上官桀对道:“大将军因燕王告发其罪,所以不敢擅入。”

  昭帝乃下诏召大将军霍光。霍光闻诏入内,对着昭帝免冠叩首谢罪。昭帝神色如常,便对霍光道:“将军可即戴冠,朕知此书是假,将军无罪。”

  霍光见说心中始安,因问道:“陛下何以知其假?”

  昭帝道:“将军自往广明校阅羽林郎官,并调校尉,至今未及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且将军即欲谋反,无须校尉。”

  霍光听了也就恍然大悟。左右近侍及尚书等见昭帝年虽幼小,辨事精明,俱觉惊异。左将军上官桀被昭帝说出破绽,吓得汗流浃背,只得强自支持。此时元始六年,昭帝年方十四岁也。

  昭帝既料燕王所上之书是假,便命捕拿上书之人。上书人果然逃走。有司寻觅不得,回奏昭帝。昭帝愈觉其假,因此大怒,通饬各地官吏严密查缉,务获究办。上官桀见了十分忧虑,惟恐上书人一旦被获,究出是他主谋,其罪不校遂乘间向昭帝说道:“此等小事,不必穷究。”

  昭帝不听。上官桀只得将上书人藏匿一处,嘱其切勿出面,以此未被官吏破获。上官桀因此计害不倒霍光,便又想得一离间方法,使自己亲信之人,时在昭帝前诉说霍光之短。谁知昭帝闻言,便发怒道:“大将军乃是忠臣,先帝所托,使之辅佐朕躬,敢有妄加毁谤者,即行办罪。”

  由此上官桀等不敢再言。

  原来昭帝自见假书之后,觉得上官桀不足倚任,遂亲信霍光,疏远上官桀。上官桀自思所谋屡次不成,反弄得霍光地位日固,自己恩宠日衰,心中愈觉不甘。遂与其子上官安密议,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举行篡夺之事,先杀霍光,废昭帝,再诱燕王入京诛之,然后自立为帝。

  上官桀父子计议既定,又料盖长公主、桑弘羊未必许他篡位,于是瞒住二人,但说是废去昭帝,迎立燕王,盖长公主及桑弘羊不知上官桀心事,遂皆依允。旁有亲信之人,闻知此事,私对上官安说道:“似此举动,将置皇后于何地?”

  上官安答道:“古语有云‘逐鹿者不顾兔’,言不能因小失大也。况依赖皇后,始得尊贵。一旦主人改变心肠,虽欲求为平民,亦不可得。此乃百世一时之事,不可错过。”

  其人无言而退。上官桀乃与众人打算下手方法,末后议得一策,使长公主置酒邀请霍光,俟其到来,伏兵杀之。又遣人通知燕王刘旦,令其早作预备,等候此间起事,得有信息,速即起身来京。燕王刘旦一向欲谋为帝,自与上官桀私相交结,屡次派遣幸臣寿西、长孙纵之等十余人,赍持金银珍宝以及好马,分赠长公主、上官桀、桑弘羊等,原想买得诸人之心,作为内应,以便乘机篡夺帝位。如今接到上官桀来书,说是迎他为帝,不禁大喜,遂写成回书,许立上官桀为王。一面连结郡国豪杰千余人为其声援,又恐消息迟缓,乃命设置驿马,以便往来通信。

  燕王刘旦一心安排为帝,遂将此事备细告知燕相平,问其意见。平对道:“大王前与刘泽结谋,事尚未成,便被发觉。

  皆由刘泽素性自大,喜轻慢人,以致失败。平闻左将军为人轻佻,车骑将军年少骄傲,臣恐其复为刘泽,不能成事。更恐其事成之后,反叛大王,未可轻信。”

  刘旦听了大不谓然,且言我乃先帝长子,天下所信,何虑他人反叛,相平遂不敢再言。

  过了一时,刘旦对群臣说道:“近得盖长公主来信,中言欲举大事,所虑者独有二人,即大将军霍光与右将军王莽。今右将军已死,丞相又病,看来此事必成,不久便有使者前来召我。”

  遂分付群臣各自收拾行装,准备起程。

  刘旦正在高兴,谁知宫中一连发生许多灾异。一日天降大雨,众人皆见有一道长虹下垂宫中,吸饮井水,顷刻之间,井水都尽。后宫永巷之中,群猪忽然发狂,闯出猪圈,突入厨房,直奔灶上,将灶破坏,灶上有锅六七个,都被群猪衔出,放在殿前。又见一群乌鹊在宫中池上争斗,群乌斗败,纷纷坠入池中而死。更有一鼠立在王宫端门之中,旋转跳舞。近侍报知刘旦。刘旦亲自来看,那鼠见了多人,并不惧怕,犹自跳舞不休。

  刘旦心疑鬼神为祟,便命官吏排下酒肴祭奠,并无效验。那鼠一直跳舞至一日一夜,方始力尽倒地而死。又一日殿门忽自关闭,数人尽力推之不开。城上无故发火,众官闻信齐集,指挥兵役,奋勇扑灭,已将城门烧尽。又有大风一阵,卷地而来,吹得天地昏暗,耳边但闻呼呼作响,势如千军万马,所过之处树木皆折,或竟连根拔出,宫城上城楼全座皆被吹倒。天上又坠下一颗流星,声震远近。种种怪异,层见叠出,宫中自后姬以下人人震恐。刘旦因此受惊得病,于是遣人四出祈祷鬼神。

  时有宾客吕广等善观天文,入见刘旦说道:“本年九十月间,当有兵马围城,又汉廷当有大臣被戮而死。”

  刘旦听了,愈加忧惧,对吕广道:“谋事不成,妖异屡现。兵气将至,如何是好?”

  刘旦此时颇有悔心,但已势成骑虎,只得听之而已。

  果然不久长安忽有急报到来,说是密谋败露,同谋诸人皆死。刘旦闻信大惊失色,急向来人查问详情,来人备细说知。

  原来盖长公主谋请霍光饮酒,乘间杀之,事尚未行,却有前充稻田使者燕仓之子,现为公主舍人,闻知此事,私告其父燕仓。

  燕仓见事关重大,不能隐瞒,因想起大司农杨敞,是霍光心腹之人,便来告知杨敞。说起杨敞,乃华阴人,本在大将军幕府当差,霍光爱其谨厚,用为军司马,渐升大将军长史,未几擢为搜粟都尉,至是官至大司农。杨敞为人无甚才能,又兼庸懦畏事,偏是霍光看得中意,将他提拔。

  上官桀旁观不服,所以前替燕王上书,曾将杨敞与苏武比较,说他无功取得高位。当日杨敞闻得燕仓之语,惊恐异常,自己不敢出头告发,托病告假回家,请到谏大夫杜延年告知此事。杜延年即杜周之子,闻言立即报与霍光。霍光密告昭帝,不动声色,遣人分头捕拿。

  丞相征事任宫亲斩上官桀,丞相少史王寿引诱上官安入到府门杀之,桑弘羊亦被擒伏诛,盖长公主闻信自杀。刘旦所遣心腹使者孙纵之等,闻风逃走,朝廷伤下各地官吏严密拿捕。此事发觉,正在昭帝元凤元年秋九月,吕广之言居然应验。

  刘旦见事已至此,急召相平说道:“吾谋已败,不如即行起兵。”

  相平答道:“左将军已死,百姓皆知此事,今若起兵,人心不服,反招祸乱。”

  刘旦闻说十分忧闷,遂命设宴万载宫,大会宾客群臣及后宫姬妾,列坐饮酒。刘旦饮到中间,自作一歌。其词道:

  归空城兮,狗不吠,鸡不呜。
  横术何广兮,固知国中之无人。

  刘旦歌罢。旁有华容夫人离席起舞,口中歌道:

  发纷纷兮填渠,骨籍籍兮亡居。
  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
  徘徊两渠间兮,君子将安居!

  华容夫人歌声凄侧,座中闻者,莫不泣下。忽报朝廷有赦令到来,刘旦心中稍慰,尚冀免死。及至左右将赦令传进,刘旦看了一过,顿然失望,叹息说道:“原来但赦吏民,并不赦我。”

  遂罢酒入内,会集后姬诸人于明光殿,分付数语,便欲拔剑自杀。左右连忙劝道:“朝廷素来宽大,或者但削土地,不至于死,何妨稍为忍耐。”

  一班后姬见刘旦寻死,大众啼啼哭哭,上前拦阻,刘旦方才止住。过了数日,昭帝遗使到燕,赐与燕王玺书。书中说道:

  昔高皇帝王天下,建立子弟,以藩屏社稷。先日诸吕阴谋大逆,刘氏不绝若发,赖绛侯等诛讨贼乱,尊立孝文,以安宗庙,非以中外有人,表里相应故耶?樊郦曹灌携剑推锋,从高皇帝垦灾除害,耘锄海内,当此之时,头如蓬葆,勤苦至矣,然其赏不过封侯。今宗室子孙,曾无暴衣露冠之劳,裂地而王之,分财而赐之。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今王骨肉至亲,敌吾一体。乃与他姓异族,谋害社稷,亲其所疏,疏其所亲,有悖逆之心,无忠爱之义。如使古人有知,当何面目复奉斋酎见高祖之庙乎?

  刘旦读罢玺书,自知不免,遂将符玺交付近待收管,用绶带自缢而死。后宫后姬随刘旦自杀者二十余人。昭帝赐刘旦谥为刺王,赦燕王太子建及盖长公主子文信并为庶人。上官皇后因年幼不曾预闻此事,且系霍光外孙女,故得不废。又下诏封杜延年、燕仓、任宫、王寿皆为列侯。

  杨敞身为九卿,闻知逆谋,不即告发,以此不得受封。当日苏武素与上官桀、桑弘羊交好,燕王曾上书争其封赏太保此次上官桀谋逆,苏武之子苏元也曾预谋。事发之后,有司穷究党与,苏元因此被诛。廷尉王平遂奏请逮捕苏武。霍光念苏武尽忠全节,且并未知其子同谋,乃置之不问,但将苏武免官。霍光见朝中并无旧人,遂告知昭帝,拜张安世为右将军兼光禄勋,帮同自己处理政事。

  又以杜延年为太仆,王欣为御史大夫。未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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