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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西苑内皇帝听艳歌 坤宁宫美人受掳掠(1)


  却说翁师傅听皇上说了这一番话,知道皇上生性忠厚,上面被皇太后的威权压制住了,下面又受亲王太监们的愚弄,觉得皇帝十分可怜。便奏称:如今时局艰难,宫庭多故;皇上须大振乾纲,宸衷独断,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把国家大权收回来,才能够镇服群小。此次日本称兵,请皇上下令大张挞伐,把日本打败了。那时,陛下内外都立了威权,皇太后便不足虑了。

  光绪皇帝听信了翁相国的话,传谕李鸿章积极备战。李鸿章只因皇太后把海军经费拿去盖颐和园,心中老大的不愿意,只因皇上的旨意不好违背,便得又调了聂贵林及左宝贵的军队去救应。谁知聂军战败,左军战死。陆路上既不得力,便要借助水路上去了。那时日本海军已经攻入仁川,李鸿章便飞调海军提督丁汝昌带了海军前去救援。

  那时中国的兵船还有定远、镇远、经远、来远、靖远、致远、扬威、超勇、平远、广甲、济远等十二艘,此外还有水雷艇八艘,还可以和日本较量较量。丁汝昌见日本海军进了仁川口,便想去把仁川口封住,飞电去请李鸿章的示下。李鸿章又不敢擅自做主,又去请示于总督衙门。那班王大臣商量了半天,便议出了“相机行事”

  四个大字。待到丁汝昌接到回电,正打算前去封港,那日本舰队已闯进了鸭绿江。丁汝昌下令开炮,这时中国兵船和日本兵船还隔着九里远,那大炮轰了一阵,炮弹个个都落在海中,日本兵船不曾伤得分毫。看看两面的距离慢慢地近了,丁汝昌正要发令放第二炮时,日本的游击舰队已经飞也似地向中国舰队后面包抄过来,前后夹攻;中国的舰队被围困在中央,乒乒乓乓一阵打,打得黑烟蔽日,白浪接天,中国舰队顿时四分五裂,首尾不能相顾。

  丁汝昌坐在舰上遥遥地望着,只见那致远兵舰的日本兵舰互相轰击着,打到十分凶恶的时候,忽见致远兵舰开足了机力,向敌船直撞过去;轰天也似地一声响亮,海水和高山一般地直立了起来,可怜致远舰上的管带邓世昌,连人带船地直沉下海底去了。还有经远舰的管带林永升,在这惊涛骇浪里面轰破了一只敌舰,他自己也不幸中了敌人的鱼雷,把船身炸沉了。此外的舰队被日本的兵船包围着掳去了。

  丁汝昌坐着旗舰幸逃得性命,驶出了旅顺口外,暂时在刘公岛下碇,一面飞电李鸿章告急。这时北洋的海陆军队都已调遣在外,李鸿章接了这告急的电报,也无法可想,只得转电到江南各省去请救兵。

  日本明治天皇连连得了捷报,便亲自带了大队人马驻扎在广岛地方;一面下令派陆军大将山县有朋公兵去攻打旅顺、威海口岸,把中国残余的海军围困在港内。日本军队来势十分勇猛,他的海军陆战队上得岸来,从炮台后面猛扑过来,不多一刻,那各港口的炮台都被日本军队占据了去;便拿中国的炮台攻打中国舰队,霎时打得中国的兵船断桅碎舷,飘零满地。那时镇远兵船上有一个炮兵长,名叫黎元洪的,见了这情形万分悲愤,他便大叫一声,纵身跳下海去,只图个自尽。

  谁知被日本的飞鹰兵船上人看见了;急急派了小兵船去把黎元洪救起来。日本兵也不去难为他,把黎元洪送到刘公岛上丁汝昌的坐舰里去。远远见那坐舰上已高挂白旗,一打听才知道丁汝昌写信给日本大将,求他保全全船的性命,自己却服毒死了。一面日本的陆军连日攻下九连城、凤凰城、盖州大连、岫严、海城、旅顺一带地方。这城池失守的消息接二连三地报到京里,光绪皇帝急急传翁师傅进宫去问话。

  翁同龢也无计可施,满朝文武都看得自己的身家性命重,一齐劝皇上讲和。皇太后也埋怨着皇帝不该听信翁师傅的话,轻易和日本开战。如今弄得伤师辱国,还不快和日本去讲和,直待到兵临城下,再去割地求和,悔之晚矣!光绪皇帝给皇太后终日在耳边絮聒着,又看看自己的势力孤单,没奈何,只得派李鸿章做议和全权大臣,和日本的大臣伊藤博文去议和。

  这一次的议和,我们中国放弃了高丽,割去了台湾;赔去了军费;险些要把个东三省完全送去。幸亏俄、德、法三国逼着日本把辽东半岛退还了中国。自从这个交涉失败下来,光绪皇帝也心灰意懒,所以,朝廷大事自己也不愿顾问,依旧请皇太后垂帘亲政,自己乐得退在宫庭里,终日和那瑾妃珍妃寻欢作乐。讲到这两位妃子,果然一般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讲到那聪明劲儿和那活泼的性情,自然珍妃越发叫人可痛些;那瑾贵妃却一味的温柔忠厚,光绪皇帝也十分宠爱她。

  这时候正在春夏之交,光绪皇帝终日坐在宫里闷得慌,便传旨下去,明日驾幸西苑。这西苑又名西海子,周围数里万圆;水面上架一座石桥,有五六百步长,雕栏曲槛都是白石筑成。桥的东西面矗着两座华表,东面的称做玉蛛,西面的称做金鳌。

  水中突出一块陆地,名叫琼华岛,岛上一般的也建造着楼阁亭台,另有一座石桥,接通琼华岛。桥的南北两面也竖着两座华表,上面刻着“积翠”、“堆云”两方匾额。瀛台在琼岛的南面,五龙亭又在北面蕉园;和紫光阁又隔水对峙,层甍接天,飞檐拂云;夹岸榆柳古槐都是几百年前的遗物。池中萍荇菱蒲青翠夺目,翠鸟文鸳游泳于绿漪碧波之间,悠然自得。水上藕花攒聚,望去好似一片锦绣,后人有两律西苑诗道:

  红屿青林阁道重,凌晨霄气散千峰。
  牙樯锦幕悬翔凤,水殿金铺隐濯龙。
  仗外轻阴当槛静,筵前积翠入杯浓。
  此身疑是来天上,瑶岛风光仿佛逢。

  高张广乐播南薰,宝幄楼船剑佩兮。
  玉润鸣泉云际落,璚萧奏曲水中闻。
  槐烟密幕依岩障,藻影连牵写波纹。
  共喜升平邀帝泽,岂同汉武宴横汾。

  这日,光绪帝驾幸西苑,殿上安排酒席,瑾珍两妃轮流把盏,开怀畅饮。这光绪帝自从幼年抱进宫庭,二十年来,起居游息总是跟随着太后,处处受着束缚,难得今天自由自在地游玩着。便是那班宫女太监们,见皇上在殿上饮酒,也便各自散去玩耍,或在假山边、曲水泮、画栏前、花径里,三个一堆,五个一簇,也有看花的;也有钓鱼的;也有坐在湖石上说笑的;也有倚在栏杆边唱曲子的。宛如千花竞秀,万卉争妍。

  光绪吃了几杯酒,带着两位妃子走下殿来;后面跟着一队宫女太监们,慢慢地踱过几重庭院。狂花扑面,香草勾衣。见一带疏篱花障,顺着花障委委曲曲走去,便到了紫光阁。一眼见那边粉墙儿东首杏花树下面,有十数个宫人在花阴下面铺着锦祷,盘膝儿团团坐着,一面吃着酒儿,一面唱着曲儿,十分高兴。

  皇上后面的太监正要上前喝住,光绪帝急摇着手,叫不要声张,自己却带着两个妃子,绕过杏花树后面去偷听着。只见一个娇小身裁的宫女拍着手掌儿娇声唱道:

  哪里有什么春风初试薄罗裳!棉袄棉裙棉裤子,膀胀。
  哪里有什么夜深私语口脂香!生葱生蒜生韮菜,腊脏。
  哪里有什么兰陵美酒郁金香!举杯便吃烧刀子,难当!
  哪里有什么云髻巧梳宫样装!头上松髻高二尺,蛮娘。
  哪里有鸳鸯夜宿销金帐!行云行雨在何方?土炕。

  光绪帝听了,也不禁呵呵大笑。那班宫女们听得树荫里发出笑声来,大家都不觉吓了一跳,忙看时,只见皇上左手拉住珍妃的手,右手拉住瑾妃的手,笑容可掬地从花丛里踱了出来。

  宫女们忙上去跪接,光绪帝传谕,叫她们不必拘束,拣那好的曲儿再唱几支听听。太监们听皇上说要听曲子了,便去端一张逍遥椅来,安放在草地上,请万岁坐下。珍妃传谕宫女们索性拿了三弦鼓板来唱;那宫女听了,口称领旨,她们原预备下乐器的,便有小太监捧上来。

  正预备弹唱,忽见那总管太监李莲英急匆匆地走来,见了光绪帝,忙跪下奏道:“万岁爷快回宫去,老佛爷看了重要的奏本,正找万岁爷回宫去商量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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