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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宝寅潜逃投北魏 任城经略伐南梁(1)


  话说东昏既弑,百官纷纷投降,迎接萧衍入城,衍一一抚慰,乃命张宏策先入清宫,封府库,收图籍。时城内珍宝委积,宏策禁勒部曲,秋毫无犯。收嬖臣茹法珍、梅虫儿等四十一人皆属吏。已巳,衍振旅入城,居阅武堂,以宣德太后令,追废宝卷为东昏侯,葬以侯礼。褚后及太子诵,并降为庶人。凡昏制谬赋,淫刑滥役,悉皆除荡。斩嬖幸茹法珍等于市,以宫女二千分赉将士,人情大悦。

  壬申,报捷于江陵,和帝进衍位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梁公,自置梁国以下官属,识者皆知大业终归于梁矣。

  先是衍围宫城,州郡皆遣使请降,独吴兴太守袁昂拒境不受命。衍遣人传语昂曰:“根本既倾,枝叶安附?今竭力昏主。未足为忠;家门屠灭,非所谓孝。岂若翻然改图,自招多福?”

  昂复书曰:三吴内地,非用兵之所。况以偏隅一郡,何能为役?自承麾旆届止,莫不膝袒军门,惟仆一人敢后至者,政以内揆庸素,文武无施。虽欲献心,不增大师之勇;置其愚默,宁沮众军之威。幸借将军合宏之大,可得从容以礼。窃以一餐微地,尚复投殒;况食人之禄,而顿忘一旦?非惟物议不可,亦恐明公鄙之,所以踌躇,未遑荐璧。

  衍得书叹息,深服其义。及建康平,衍使李元履巡抚东土敕元履曰:“袁昂寒素之门,世有忠节,天下须共容之,勿以兵威陵辱。”

  元履至吴兴,宣衍旨,昂不答。武康令傅映谓昂曰:“昔元嘉之末,开辟未有,故太尉杀身以明节。司徒当寄托之重,理无苟全,所以不顾夷险,以徇名义。今嗣主昏虐,自陷灭亡,雍州举事,势如破竹,天人之意可知。愿明府深思权变,无取后悔。”

  昂然之,然亦不请降,但开门撤备而已。

  又豫州刺史马仙琕,方衍引师东下,拥兵不附。衍使其故人姚仲实说之降,仙琕斩之以殉。又遣其叔马怀远说之,仙琕“大义灭亲。”

  亦欲斩之,军中为之固请,乃免。及衍至新林仙琕犹于江西,抄绝运船,杀害士卒。后闻台城不守,大兵将至,向南号泣,谓将士曰:“我受人任寄,义不容降。君等皆有父母,我为忠臣,君等为孝子,各行其志,不亦可乎!”

  悉遣城内兵出降,只拥壮士数十,闭门独守。俄兵人,围之数重仙琕令士皆持满,兵不敢近。日暮,仙琕乃投弓于地曰:“诸军但来见取,我义不降。”

  乃囚送石头,衍释之,使待袁昂至俱人,曰:“今天下见二义士。”

  及昂至,遂与仙琕并马入朝衍以礼见之,谓昂曰:“我所以不遽加兵者,以卿忠义之门也卿知之乎?”

  昂顿首谢。又谓仙琕曰:“射钩斩祛,昔人所美卿勿以杀使断运自嫌。”

  仙碑谢曰:“小人如失主犬,后主饲之,则复为用矣。”

  衍笑,皆厚遇之。潘妃有国色,衍欲留之以问王茂。茂曰:“亡齐者此物,留之何益?”

  乃赐死于狱。

  丙戌,衍人镇殿中,文武百僚,莫不俯首听命。初,衍与范云、沈约、任昉以文学受知于竟陵王子良,同在西邸,意好敦密。至是引云为谘议参军,约为骠骑司马,昉为纪室参军,共参谋议。沈约隐知衍有受禅之志,而难于出口,一日,微叩其端,衍不应。他日又叩之,衍曰:“卿以为何如?”

  对曰:“今与古异,公不可以淳风期物。士大夫攀龙附凤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以垂名竹帛。今儿童牧竖,皆知齐柞将终,明公当乘其运。天文谶记,又复炳然。天心不可违,人情不可失。苟历数攸在,虽欲谦光,亦不可得已。”

  衍曰:“吾方思之。”

  约曰:“公初建牙襄阳,此时应思。今王业已成,何用复思?若不早定大业,脱有一人立异,即损威德。且人非金石,时事难保,岂可以梁公十郡之封遗之子孙耶?若天子还都,公卿在位,则君臣分定,无复异心,君明于上,臣忠于下,岂复有人同公作贼?”

  衍心然之。约退,范云人见,衍以约语告之。云曰:“今日时势,诚如约言,愿公勿疑。”

  衍曰:“智者所见,乃尔暗同耶?明早,卿同体文更来。”

  云出语约,约曰:“卿必待我。”

  云许诺。及明,约不待云而先人,衍命草具其事。约乃出怀中诏书,并禅受仪文等事,衍初无所改。俄而云至,望殿门不得人,徘徊寿光阁外,但云“咄础”。约出,问曰:“何以见处?”

  约举手向左,云笑曰:“不乖所望。”

  有倾,衍召云入,极叹休文才智纵横,且曰:“我起兵于今三年矣,功臣诸将,实有其劳,然成吾帝业者,卿与休文二人力也。”

  甲寅,诏梁公增封十郡,进爵为王。选擢授职,悉依天朝之制。于是以沈约为吏部尚书,范云为侍中,今且按下慢讲。却说明帝之子九人,其时诸王存者,唯邵陵王宝收、晋熙王宝嵩、桂阳王宝贞、鄱阳王宝寅。见粱业将成,皆有自危之志。而鄱阳王识虑深沉,尤怀忧惧,私语内侍颜文智曰:“吾闻破巢之下,必无完卵。萧衍即日篡齐,齐之子孙,必遭其害。吾欲投北以求全,未识济否。”

  文智曰:“殿下留此,必不得免,投北诚为上策。但须急走,乘此防守尚疏,或可脱身。迟则无及矣。”

  是夜,宝寅遂与文智各易冠服,着乌布襦,腰系千许钱,穿墙而走。时正五更,挨至城门,恰好门开,送出城,放步便行。恐后有追者,途中不敢稍停。将近江侧,宝寅谓文智曰:“此番若得过江,便有生路。但二人同行,易招旁人耳目,不如分路渡江,在北岸相等。”

  文智曰:“然。”

  二人遂分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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