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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诛元凶武陵正位 听逆谋南郡兴兵(3)


  却说孝武在位八年,疏忌宗室,杀戮无度。与竟陵王诞不睦,诬以谋叛,杀之。又疑大臣擅权,而腹心耳目多委寄近习。有戴法兴、戴明宝者,向为藩邸旧臣,甚见亲昵。及即位,皆以为南台御史,以预建义功,赐爵县男。又有巢尚之者,人士之末,涉猎文史,为帝所知,亦以为中书舍人。三人权重当时,大纳货贿,几所荐达,言无不行。天下辐凑,门外成市。大臣义恭、柳元景、颜师伯等,皆畏罪避嫌,由是朝政日坏。俄两帝有疾,夏五月庚申殂于玉烛殿。群臣临丧,奉太子子业即位,时年十六。改年景和,是为废帝。尚书蔡兴宗上玺绶,太子受之,傲惰无威容。兴宗出告人曰:“昔鲁昭不哀,叔孙知其不终,家国之祸,其在此乎?”

  乙卯,悉罢孝建以来所改制度,还依元嘉。兴宗慨然,谓义恭曰:“先帝虽非盛德之主,要以道始终,三年无改,古典所贵。今殡宫甫撤,山陵未远,而制度兴造,一皆刊削,虽当禅代,亦不至尔。天下有识,尝以此窥人。”

  义恭不从。八月,王太后疾笃,使呼废帝,废帝曰:“病人房间多鬼,那可往?”

  召之再三不至。太后怒,谓侍者曰:“取刀来,剖我腹,那得生此宁馨儿!”

  乙丑,太后殂,帝不一视。性本狂暴,始犹难太后、大臣及戴法兴等,未敢自恣。太后既殂,内无所忌。欲有所为。法兴辄抑制之,谓曰:“官家所为如此,欲作营阳耶?”

  帝不能平。所幸阉人华愿儿,赐与无算,法兴常加裁灭,愿儿恨之,谓帝曰:“道路皆言宫中有二天子,法兴为真天子,官家为赝天子,且帝居深宫,与物不接,法兴与太宰颜柳相共为一体,往来门客,恒有数百。法兴是孝武左右,久在宫闱,今与他人作一家,深恐此座非复帝有。”

  帝遂召法兴入宫,立赐之死。

  先是孝武之世,王公大臣惧诛,重足屏息,莫敢妄相过从。及崩,义恭等皆相贺曰:“今日始免横死矣。”

  甫过山陵,柳元景、颜师伯等张乐酣饮,不舍昼夜。及法兴见杀,无不震慑,皆恐祸及。于是元景、师伯密欲废帝,日夜聚谋,而持疑不能决。元景泄其谋于沈庆之,庆之素与义恭不睦,又师伯专断朝事,不与庆之参决,每谓人曰:“沈公国之爪牙耳,安得豫政事?”

  庆之深以为恨,乃发其谋以白于帝。帝闻之,不及下诏,辄自率羽林兵掩至义恭宅,杀之,并其四子。断绝义恭支体,分裂肠胃,挑取眼睛,以蜜渍之,谓之“鬼目粽。”

  别造使者召柳元景,以兵随之。左右奔告,元景知祸至,人辞其母,整朝服,乘车应召。其弟叔仁,有勇力,被甲,率左右壮士,欲拒命,无景苦禁之。既出巷,军士大至,元景下车受戮,容色恬然,一门尽诛。获颜师伯于道,杀之。又杀廷尉刘德愿,自是公卿以下,皆被捶曳如奴隶矣。先是帝在东官,多过失,孝武欲废之。侍中袁顗盛称其美,孝武乃止。帝由是德之,既诛元景,以顗代其任。有山陰公主者,名楚玉,帝之姊也。下嫁驸马都尉何戢,性淫纵,帝宠之,常与同辇出人。一日谓帝曰:“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惟驸马一人,事大不均。”

  帝笑曰:“易耳”。乃选少壮男子三十人,号曰“面首”,赐之以逞其欲。谓公主曰:“今而后,莫怨不均矣。”

  吏部郎褚渊,字彦威,风度修整,容貌如妇人好女。公主见而悦之,请于帝,欲以自随。帝命渊往侍公主。渊辞不往,曰:“臣唯一心事陛下,不敢私传公主。”

  帝笑而置之。

  公主思念弥切,乃遣人要于路,拥之以归,闭之后房,谓渊曰:“吾阅人多矣,未有如卿之美者,愿同枕席之欢,无拂吾意。”迭起身就之。

  渊退立一旁,拱手言曰:“名义至重,玷辱公主,即玷辱朝廷,不敢。”

  公主再三逼迫,渊抵死相拒。良久,事不就。公主走出,谓侍婢曰:“倔强乃尔,吾欲杀之,又不忍,若何使他心肯,以遂吾怀?”

  侍婢曰:“此是囊中物,主且耐心,何忧不谐。”

  公主欲乘其睡而退之。渊至夜间,衣不解带,秉烛危坐。侍婢络绎相劝,且以危言怵之,曰:“不从,将有性命优。”

  渊曰:“吾宁死,不能为此事。”

  公主谓之曰:“卿须眉如戟,何无丈夫气耶?”

  相逼十日,渊卒不从。

  “面首”等恐夺其宠,皆劝纵之,曰:“留此人在,适败公主兴也。”

  公主遂纵渊归。后人有诗美之曰:

  不贪淫欲守纲维,如戟须眉果足奇。
  堪笑山陰人不识,彦威才是一男儿。

  彦威既归,知其事者,皆钦敬之,但未识朝廷淫乱之风,作何底止,且听下回分解。

  {刘劭天理灭绝,其败必然。孝武靖乱代立,朝廷纪律,不至大坏。惟宫闱之中,不修内行,淫及手足,与弑父者所殊几何!在位八年,得全首领,幸矣。废帝不知有母,禽兽不如。至为姊置“面首”三十人,廉耻丧尽。幸诸彦威铮铮自立,不为所染。然一人岂能挽淫乱之风哉!如此天下,焉得不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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