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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废昏庸更扶明主 杀大将自坏长城(2)


  对曰:“臣昔与晦从先帝北征,入关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练,殆为少敌。然未尝孤军决胜,戎事恐非其长。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讨之,可未陈而擒也。”

  帝大悦。却说谢晦闻徐、傅等诛,帝将讨己。于是先发二人哀,次发子弟凶问。既而自出射堂勒兵,晦从高祖征伐有年,指挥处分,莫不曲尽其宜。数日间,四远投集,得精兵三万,乃抗表上奏云:

  故司徒徐羡之,故司空傅亮,忠贞自矢,功在社稷。陛下不察,横加冤酷,疑臣同逆,又下诏讨臣。伏惟臣等若志欲窃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子尚有童幼,拥以号令,谁敢非之?岂得溯流三千里,虚馆七旬,仰望鸾旗哉?

  故庐陵王义真,本于营阳之世,积怨犯上,自贻非命。不有所废,将何以兴?耿弇不以贼遗君父,臣实效之,亦何负于宗室耶?此皆王华、王昙首等险躁猜忌,谗构成祸,今当举兵以除君侧之恶。

  晦上表讫,以弟谢遁为竟陵内史,司马周超佐之,将万人留守,自统精兵二万发江陵。大列舟舰,自江津至于破冢,旗旌蔽日。叹曰:“恨不以此为勤王之师也。”

  帝览表大怒,欲自讨之。乃命彭城王义康居守,亲统大军数万,以到彦之为前锋,檀道济继之,即日电发,络驿奔路。时谢晦在道,探得京军已发,谓其将庾登之曰:“彼既西上,吾且侯其至而击之,何如?”

  登之曰:“善,此乃反客为主计也。”

  晦乃停军江口,严阵以待。

  先是诸人为自全之计,以为晦 上流,道济镇广陵,各拥强兵,足制朝廷。羡之、亮秉权居中,可得持久。故到彦之军至,晦犹不以为意,及闻道济率众来,不觉失色,曰:“道济何为来哉?”

  然犹恃其强,欲力战胜之。恰值西北风起,遂乘风帆而上。那知行未数里,风势忽转,前后连豆,急令落帆掉桨,而西人离沮,无复斗心。道济亲立船头,挥众迎击,谓西军曰:“所诛者一人,汝曹何为与之俱死?”

  西军素服道济,闻其言,皆不战而溃。晦见大军瓦解,慌急无措,单领心腹数人,乘小船急走,连夜逃归江陵。帝闻前师克捷,大喜。遂自芜湖东还,命到彦之率师追之。

  却说晦至荆州,众散略尽,乃摧其弟逾七骑北走。遁体肥壮,不能乘马,晦每缓辔待之,不得速发。追兵至,执之,槛送建康。到彦之收谢氏子弟及周超等皆斩之,余从逆者,并受其降。晦至建康,帝命与谢皭同斩都市。临刑,皭赋诗曰:

  伟哉横海鳞,壮美垂天翼。
  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

  晦亦续之曰:

  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
  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

  其女彭城王妃,被发徒跣,抱晦而哭曰:“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籍都市?”

  晦有惭色。帝既诛晦。论平贼功,进道济为司空,封永修公、江州刺史,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以彭城王义康为侍中,委以国政。

  义康,帝之次弟,性聪察,曾为南徐州刺史。在州职事修治,与帝友爱尤笃。而帝自践祚以来,羸疾积年,心劳辄发,屡至危殆。义康尽心奉恃,药石非口所亲尝不进,或连夕不寝,总理内外,曲合帝心。故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以下,并令义康选用。生杀大事,或自断决,帝亦不怪。由是势倾远近,朝野辐凑,每日府门,当有车数百乘,义康引身相接,未尝懈倦。复能强记,耳目所经,终身不忘。好于稠人广席间,标题所记,以示聪明。尝谓左右曰:“王敬宏、王球之属,碌碌庸才,坐取富贵,那复可解!”

  然素无学术,不识大体,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私置僮仆六千余人。四方献馈,皆以上品荐义康,而以次者供御。帝尝冬月啖甘,叹其形味并劣。义康曰:“今年甘殊有佳者。”

  遣人还东府取之,大于供御者三寸,自谓兄弟至亲,不复有君臣形迹也。

  先是,领军将军刘湛,与仆射殷景仁素相莫逆,其进也,景仁实引之。湛既进,以景仁位遇本不逾己,而一旦居前,意甚愤愤。又以景仁专管内任,谓为间己,猜忌渐生。知帝信仗景仁,宠通不可夺,遂陰与义康相结,欲因宰相之力以回上意,倾黜景仁,独当时务,屡使义康毁之于帝。景仁对亲旧叹曰:“引之令入,入便噬人,吾且避之。”

  乃称疾解职。帝不许,使停家养病。又湛与道济不睦,而道济功名日甚,宠命频加,益忌之。会帝久疾不愈,自惧危笃,使义康具顾命调。义康之党,皆谓宫车一日晏驾,大业当归彭城,而虑道济立异,湛于是说义康曰:“道济屡立奇功,威名甚重,其左右腹心,并经百战。诸子又有才气,主上若崩,道济不可复制,非大王之福也。盍先除之,以绝后患?”

  义康信之,乃言于帝,召道济入朝。当是时,魏方入寇,道济出师拒之,前后与魏三十余战,所向皆捷,军至历城。魏纵轻骑邀其前后,焚烧谷草,道济军乏食,乃自历城引还。军人有亡降魏者,告以食尽,魏人追之,众恟惧将溃。道济夜唱筹量沙,以所余少米覆其上。魏军见之,谓道济资粮有余,以降者为妄而斩之。时敌人甚盛,骑士四合,道济命军士皆披甲,已白服乘舆。魏人疑有伏兵不敢击,稍稍引退,道济乃全军而返。归未逾月,忽有调至,召之入京。其妻向氏曰:“高世之功,自古所无,今无事相召,未识吉凶若何?”

  道济曰:“吾方全师保境,何负国家,而致患生不测!汝无虑焉。”

  遂行。既至建康,以帝疾未瘳,留之累月。会帝病稍间,召而见之,慰劳且至,命即还镇。道济方出宫,帝忽昏迷,不省人事。刘湛谓义康曰:“道济既召之来,未可纵之去也。”

  遂执之,下诏称道济潜散金货,招诱不逞之徒,因朕寝疾,规肆祸心,收付廷尉。道济见收,勃然忿怒,目光如炬,脱帻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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