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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京口镇群雄聚义 建康城伪主潜逃(2)


  当是时,义旗初建,百务纷如。裕问无忌曰:“此时急须一主簿,何由得之?”

  无忌曰:“无过刘穆之。”

  裕曰:“然。非此人不可。”

  遂驰信召焉。原来穆之世居京口,为人多闻强记,能五官并用,不爽一事。曾为琅玡府主簿,弃官归。是夜,梦与裕乘大风泛海,惊涛骇浪,舟行如驶,俯视船旁有二白龙,夹船以行。既而至一山,山峰耸秀,树木葱范。携手而登,其上皆瑶台璇室,有玉女数人,向裕迎拜。

  裕上坐,己旁坐,闻呼进宴,佳肴异馔,罗列满前,皆非人世间味。及觉,口中若有余香,心甚异之。晨起,闻京口有喧噪声,出陌头观望,直视不言者久之。返室,命家人坏布裳为袴,而裕使适至,遂往见裕。裕曰:“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任?”

  穆之曰:“仓猝之际,当无逾于仆者。”

  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

  即于座上署为主簿。

  话分两头,是日,孟昶在青州,劝桓宏出猎,宏许之。天未明,开门出猎人,昶与刘毅、道规,率壮士数十人,乘间直入。宏方啖粥,见毅等至,放箸欲起,道规直前斩之。左右大乱,击杀数人方止。毅持其首,出徇于众曰:“奉诏诛逆党,违者立死!”

  军土披甲欲战,道规摇首止之曰:“朝廷大军旋至,卿等勿同族灭。”

  青州军士素畏服道规,遂散走。乃留道规守广陵,收众过江,与裕军合。丁巳,裕率二州之众一千七百人军于竹里,移檄远近,共讨桓玄。玄闻京口难作,怒曰:“无端草贼,速击杀之。”

  继问首谋者何人,左右曰:“刘裕。”

  不觉失色。又问其次,曰:“刘毅、何无忌。”

  恐惧殊甚。左右曰:“裕等乌合微弱,势必无成,陛下何虑之深?”

  玄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樗蒲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乃命桓谦为征讨大都督,屯军于覆舟山待之,戒勿轻进。却说王玄德等探得外已举事,谋俟京旅出征,夜伏壮士于关内,纵火烧其官室,乘乱攻之,可以杀玄。刘迈狐疑不敢发,事泄,迈及玄德、扈兴、厚之皆死。仲德逃免。桓谦请进兵击裕,玄曰:“彼兵锐甚,计出万死,若有蹉跌,则彼气成,吾事去矣。彼空行二百里无所得,锐气已挫,忽见大军,必相惊愕。我按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策之上也。”

  谦曰:“贼兵初起,扑之易灭,缓则养成其势,图之转难矣。宜急击勿失。”

  玄不得已从之,乃遣左卫将军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引兵相继北上。二人皆玄之勇将,素号万人敌者,故用为军锋。

  却说甫之进至江乘,与裕军相遇。甫之兵,多裕数倍,甲骑连营,干戈耀日,裕众皆恐。裕曰:“今日之战,有进无退,成败在此一决,诸君勉之。”

  乃身先士卒,手执长刀,大呼以冲之,敌皆披靡。甫之迎战,裕突至马前,甫之方举刀,头已落地。西军争奋,东军大败,皇甫敷闻前军失利,分兵作两路来援。裕与檀凭之亦分兵御之。凭之冲入敌军,奋力乱砍,一将从旁刺之,中其要害,大叫一声而死。军少却,裕见事急,进战弥厉。敷合两军夹攻,围之数重。裕战久刀折,见路旁一大树,遂拔以挺战。敷喝曰:“刘寄奴,汝欲作何死!”

  拔戟刺之,刃不及者数寸。裕瞋目叱之,敷觉眼前似有一道红光冲来,人马辟易。其时无忌率众杀人,不见裕,问裕何在。军士指曰:“在兵厚处。”

  乃直透重围救之,射敷,中其额,敷踣于地。裕弃树取刀,向前砍之。敷将死,谓裕曰:“君有天命,愿以子孙为托。”

  遂斩其首。众见主将死,皆乱窜,裕大呼曰:“降者勿杀。”

  于是降者过半。获其资粮甲胄无数。裕归营,抚凭之尸而哭之。先是义旗初建,有善相者,相众人皆大贵,其应甚近,独相凭之不贵。裕私谓无忌曰:“吾徒既为同事,理无偏异,凭之不应独贱。”

  深不解相者之言。至是凭之战没,裕悲其死,而知大事必成。乃以孟昶为长史,守京口,尽合其众,往建康迸发。

  玄闻二将死,大惧;问群臣曰:“吾其败乎?”

  吏部郎曹靖之对曰:“民怨神怒,臣实惧焉。”

  玄曰:“民怨有之,神何怒焉?”

  对曰:“晋氏宗庙,飘泊江滨,兴楚之际,上不及祖,神焉得无怒!”

  玄曰:“卿何不谏?”

  对曰:“辇上君子,皆以为尧舜之世,臣何敢言?”

  玄默然。时敌信日急,玄悉起京师劲旅,付桓谦将之,使何澹之一军屯东陵,卞承之一军屯覆舟山西,众合三万。庚颐之率精卒一万,为左右救援。乙未,裕军至,覆舟山东,先使赢弱登山,张旗帜为疑兵,布满山谷,使敌人望之,不测多少。诘旦,传餐毕,悉弃资粮,与刘毅分兵为数队,进突敌阵。裕与毅以身先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时东北风急,裕乘风纵火,烟焰涨天,鼓噪之音,震动京阙。桓谦股栗,诸将不知所为。又颐之所将,多北府人,素畏服裕,见裕临阵,皆不战而走,军遂大溃。

  先是,玄惧不胜,走意已决。潜令殷仲文具舟石头,而轻可载服玩书画。仲文问其故,玄曰:“兵凶战危,脱有意外之变,富使轻而易运。”

  及闻大军一败,率亲卒数千人,声言赴战,上挟乘舆,下带家室,出南掖门以走。胡藩执马鞚谏曰:“今羽林射手,尚有八百,皆是精锐,且西人受累世之恩,不驱一战,一旦舍此,欲安之乎?”

  玄不答,鞭马急奔,西趋石头,与仲文等浮江南走。

  斯时京中无主,百官开门迎裕。裕乃整旅入建康,下令军士,不许扰及民间,百姓安堵如故。庚申,屯石头城,立留台百官,焚桓温神主于正阳门外,尽诛其宗族之在建康者。一面遣诸将追玄,一面命臧熹入宫,收图籍器物,封闭府库。有金饰乐器一具,裕问熹曰:“卿欲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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