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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能言树栗氏惨投环 解语花芸姝怕著裤(2)


  这年就是景帝第一次改元的年分,皇后姝儿,因为妹子樱儿病殁,恐怕景帝身边少人陪伴。凡是有姿首的宫娥彩女,无不招至中宫,俾得景帝随时寻乐。无如都是凡姿俗艳,终究不能引起景帝兴致。

  一天,忽有一个身边的宫人,名叫安琪的,听见一桩异事,急来密奏王皇后道:“奴婢顷闻我母说起,现在上大夫卞周,有一个妹子,名唤芸姝,生下地来,便能言语,因此时人称她为‘解语花’,那个芸姝,年方二九,非但生得花容月貌,识字知书。最奇怪的是她的汗珠,发出一种异香,无论什么花气,都敌不上它。民间妇女,于是买通芸姝的仆妇,凡是洗涤过芸姝衣服的水,拿去洒在身上,至少有兼旬的香气,馥郁不散。后来芸姝的嫂嫂,知道此事,索性将芸姝洗衣的水,装着小瓶,重价出售。不到三年,已成巨富。芸姝这人,除此以外,更有一件大奇特奇,从古至今,没人干过的奇事,只是有些秽亵,奴婢不敢直奏。”

  安琪说至此处,抿嘴微笑。王皇后当下听了,笑骂安琪道:“奴婢怕些什么!纵使秽亵,无非因她长得美丽,又有异香,逾墙越隙的定是有人,因而做出伤风败俗之举,你说我猜着没有呢?其实既往不咎,娼妓入门为正,只要她以后为人,知守范围,也是一样。”

  安琪听了,仍旧一个人卟卟哧哧地忍不住笑道:“娘娘猜错了,据说她还是一位处子呢。”

  王皇后听了,更加不解道:“既是处子,足见是位闺秀。你这奴婢,何故出口伤人?又说什么秽亵不秽亵呢?”

  说着,便佯嗔道:“不准吞吞吐吐,照直说来就是。”

  安琪听了,一看左右无人,方才带笑奏道:“据说芸姝美丽无伦,满身肌肉,赛过是羊脂白玉琢成就的。平时的装扮,翠羽明挡,珠衫宝服,恐怕补石女娲,巫山神女,也不及她。可是她生平最怕著裤,长衣蔽体,倒也无人瞧破。我母某日,由她嫂嫂唤去服伺芸姝之病,因此知道其事。

  好在她也不瞒我母。我母私下问她,她既羞且笑答道:“你且服伺我吃药之后,陪我睡下,等我讲给你听便了。’当时我母要听奇闻,赶忙煎好了药,让她服后,一同睡下。我母正要听她讲话,忽闻一阵阵地异香,钻进鼻孔之中,起初的时候,只觉气味芬芳,心旷神怡罢了。

  后来越闻越觉适意,竟至心里佚荡起来,几乎不可自遏,慌忙跳下床来道:“老身惜非男子,不然,闻了小姐奇香,也愿情死!挎耍倘灰恍Φ溃骸卑叉梁喂视胛蚁汾剩 夷刚鸬溃骸袄仙砗胃蚁汾剩涤行┣槟炎越兀‘芸姝硬要我母再睡,我母因为不便推却,只得仍复睡下,勉自抑制。

  当下只听得芸姝含羞说道:“安媪只知我身有异香,殊不知我的不便之处,却有一桩怪病,只要一穿小衣,即有奇臭,所以虽届冬令,也只好仅著外衣。幸我深居闺中,尚可隐瞒。’我母道:“此病或是胎毒,何不医治?’芸姝道:“有名医士,无不遍请,均不知名。只是缇萦之父,说是非玻‘我母听了,又问她将来嫁至夫家,怎么办法,芸姝欷歔答道:“今世不作适人之想,老死闺中而已。’“安琪说至此处,笑问王皇后道:“娘娘,你说此事奇也不奇?”

  王皇后听了,暗暗的大喜道:“此人必是国家的祥瑞,希世的尤物,天赐奇人,自然是我主之福。”

  想完,急把芸姝暗暗召至,见她相貌,已与自己一般美貌,又见其毛孔之中,微露汗珠,异香扑鼻,奇气撩人,果然名不虚传。复又将她引至密室,掀起长衣察看,两腿洁白如玉,真的未著亵服。王皇后正在察看芸姝的当口,只见芸妹笑容可掬,低首无言,娇滴滴的令人更加可爱。

  王皇后急将景帝请至,笑指芸妹道:“陛下且看此人,比妾如何?”

  景帝把芸妹上下端详一番,也笑答道:“尹、刑难分,真是一对琪花瑶草。此人是谁?”

  景帝正要往下再说,忽闻一阵异香,钻进鼻内。上达脑门,下入心腑,顿时淫心大炽,急问皇后道:“此人莫非是妖怪不成?何以生有撩人香气?”

  王皇后听了,又笑答道:“妾因樱妹亡过之后,陛下每常闷闷不乐,妾身马齿稍长,不能日奉床第之事,因此四处寻觅美人,以备陛下消遣。此乃上大夫卞周之妹卞芸姝,即誉满长安的解语花便是。”

  王皇后说完,又去咬了景帝耳朵说了几句。景帝听了,只乐得手舞点足蹈地狂笑道:“皇后如此贤淑,令朕感激不置。”

  说着,即以黄金千斤,美玉百件,赐与皇后。当下就封卞芸姝为西宫皇妃。芸姝谢恩之后,含羞地奏道:“婢子幼有异疾,难著下裳;宫帏重地,似失阃仪,如何是好?”

  景帝不待她说完,忙接口笑答道:“皇后荐卿,固然为的此异,朕的封卿,也是为的此异。爱卿若无此异,便与常人一般,还有何事可贵呢?”

  说得芸姝更是红云上脸,格外妩媚起来。景帝当下越看越爱,即在皇后宫内,大摆筵席,以庆得人之喜。

  可巧馆陶长公主,携了阿娇进来。王皇后戏问长公主道:“公主身上,今日抹了什么异味,何以满室如此奇香呢?”

  长公主不知就里,连连笑答道:“我今天并未抹香,此种香气,究竟从何而来?”

  景帝因见阿娇在旁,恐怕皇后说出情由,若被阿娇听去,未免不雅,急忙示之以目,止她勿言。长公主见了,错会意思,以为景帝与皇后二人,有意戏她,便不依皇后道:“皇嫂吃得太闲,是否无事可做,竟拿我来作乐么?”

  景帝恐怕妹子介意,故意先命阿娇走出,方把芸姝身有奇香的缘故,告知长公主。说完之后,又令芸妹见过御妹。芸姝自知身有隐疾,恐怕公主与她戏谑,羞得无地自容。王皇后见她为难的情状,索性高声说道:“这是病症,有何要紧,皇妃勿忧!”

  说着,等得芸姝见过长公主之后,又正色将此事告知长公主。

  长公主听了,一边笑着安慰芸姝,一边趁她不防,扑的把她外衣掀了起来。芸姝赶忙抢着遮掩,已是不及,早被长公主所见。

  长公主突然见此粉装玉琢的皮色,心里也会一荡,因有乃兄在前,忽又将脸红了起来。

  景帝本是一位风流之主,当时原有一种流言,说他们兄妹两个,似有暧昧情事,虽然没有切实佐证,单以他与长公主随便调笑,不避嫌疑,市虎杯蛇,不为无因。

  当下景帝又向长公主笑道:“朕今日新封皇妃,你是她的姑娘,宾主之分,你须破费见面之礼。”

  长公主这人,最会凑趣,所以能得景帝欢心,于是也笑答道:“应该应该!”

  说着,即命随身宫人,取到雨过天青色的蝉翼纱百端,赠与芸姝皇妃道:“皇妃不要见笑,戋戋薄礼,留为随便制作衣裳。”

  长公主说到裳字,忙又微笑道:“皇妃既不著裳,以我之意,最好将外衣的尺寸,加长数尺,似乎既美观而又合用。”

  景帝听了大喜道:“孔子寝衣,本是长一身有半。御妹方才所说服式,可名为垂云衣。”

  嗣后汉宫中人,竞著此服,便是芸姝作俑。当时还有那班无耻宫嫔,因思固宠起见,连无隐疾之人,都也效颦不著亵服。甚至王皇后长公主诸人,偶尔兴至的时候,居然也效芸姝所为。宫帏不成体统,景帝实有责焉。此事载于《汉史》,“卞妃夙有隐疾”一语,即指此事,却非不佞的杜撰。景帝既得这位宠妃,从此不问朝事,只在宫中寻欢作乐,害得太后屡次严斥,并且宫内榜示内则数篇,欲思儆戒后妃。无如景帝乐此不疲,不过瞒了太后行事罢了。后人只知陈后主、隋炀帝二人,风流太甚,不知景帝何尝不是这般的呢。只因他们两个是亡国之君,景帝是守成之主,成败论人,实不公允。正是:贪欢君王朝朝有,献媚嫔嫱代代多。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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