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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宴鸿门张良保驾 毁龙窟项羽焚宫(2)


  陈平此时,一则恨项羽居心残忍,稍撄其怒,性命就要难保,此等主子,伴着很是危险;二则看沛公手下文是张良,武有樊哙,如此忠心事主,则沛公之待人厚道可知,已存暗中帮助之意;三则近与项伯引为知己,项伯所言,无不附和。他见项羽因为玉玺一事,似乎又要不利沛公,忙也来接口对项羽道:“玉玺可是可宝贵,惟天子可用。沛公连秦王之职尚未到手,要这玉玺何用?”

  项羽听了,始不疑心沛公。便立时下令,有藏匿玉玺不献者,诛三族。有呈出者,封万户侯。后来找寻许久,仍没下落。谁知真的已为沛公取去。沛公别的贵重东西,可以割爱,他居心想代秦而有无下,岂肯不将这样东西拿去的呢?这是后话,此刻不必说。且说项羽当时一面寻找玉玺,一面复将沛公驱散的那班妃嫔宫女全行寻回。除已早经逃脱,或是自缢的外,所余的命站东边。原定由他亲自一个个地挑选,拣出才貌双全的拟留己和。

  嗣由范增献策,说道:“那班嫔妃,都是曾经服伺始皇、二世、子婴过的,内中难免没有忠烈之妇。若是身怀利器,拼死代秦室报仇,一时忽略,竟被她们乘隙行弑,那还了得。最好是褪去衣裳,裸身拣挑,方为稳妥。”

  项羽听了大喜,真的如此办理。当时选了十成之五,留入宫帐。其余五成,方始分赏有功的将士。从前被沛公幸过的赵妃吹鸾、冷妃梅枝她们两个,或为项羽所留,或为将士所得,或已逃亡,或已自缢,或为沛公私下携去,无从根究。惟日后汉宫嫔妃中,并无二人名字,未便冤枉沛公,只好作为疑案。

  当日项羽办过此事,就此回营,对于所留妃嫔,毋庸细述。

  独有他部下的那班文武将吏,个个自命有功,虽然项羽也将己所勿欲,使于他人。那班将吏,可是上行下效,哪肯安稳过去。

  早在屠杀民间的当口,先拣美貌的妇女,各人留下不少。内中有一个名叫申侯的,他本是项羽的嬖臣,天生好色,无出其右。

  他一入咸阳,先带了兵卒,按户搜查,后来查到一位姓秦的都尉有中。这位都尉也是二世的嬖人,年才弱冠,貌似美妇。家中妻妾,竟达三四十人之众,嫡妻赵姮,即赵高的侄女,貌似西施,淫如妲己。夫妻二人,都被二世幸过。这天躲在家中商议,正思拣些珍宝,孝敬项羽,还想做个楚臣。不料已被申侯查至,一见他夫妻二人,都是尤物,吩咐手下兵卒,先把他们二人看住,防他觅死。然后将他的府上所有珍宝,取个罄尽。又见还有三四十个美丽的姬妾,便在当场污辱她们。内中无耻的,只想保全性命,也不管他们的丈夫嫡妻尚在面前,争妍献媚,无事不可依从。

  内中也有几个贞烈的,不肯受污,当场破口大骂,顿时惹动那位申侯之气,便把她们一个个地剥皮剖肚,送入阴曹。当时那位秦都尉眼见他的爱姬这般惨死,未免流下几点伤心之泪。谁知更是惹动申侯火上加火,立命一班兵卒,把他们夫妻姬妾,由大众污辱而死。临走的时候,还放上一把野火,非但房屋化为灰烬,连那些死体,也变作焦炭,惨无人道,算亘古未有之事。为什么这样说他呢?因为这位申侯,究是楚军中的将士,堂堂节制之师,哪可比于盗贼,当时一班将吏,与申侯行为类似的也不在少数,记不胜记,只好单写申侯一人,以例其余罢了。项羽手下有了这些人物,焉得不败?若拿沛公部下的张良、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那一班人比较起来,沛公这人,真好算得驭下有方的主帅了。矮子里面拣有长子,他得有天下,也不惭愧。项羽手下的人,如此凶狠,阅者听了,未免要疑不佞在此乱嚼舌头,形容过分。岂知项羽所做的事情,还要可怪呢!

  项羽那天回营之后,不知怎的,一时心血来潮,竟将咸阳宫室,统统统诸一炬。

  不管什么信宫极庙,及三百余里的阿房宫,说也太残忍,全部做了一个火堆。今天烧这处,明天焚那处,烟焰蔽天,灰尘满地。一直烧了三个月,方才烧完,可怜把秦朝几十年的经营,数万人的构造,数千万的费用,都成了水中泡影,梦里空花。

  项羽还不甘休,又令二三十万兵士奔至骊山,掘毁始皇的坟墓,收取坑内的宝珍,输运入都,又足足地忙了一月,只留下一堆枯骨,听他抛露。本来咸阳四近,是个富庶地方。迭经秦祖秦宗尽情搜括,已是民不聊生。此次来了一位项羽,竟照顾到地底下去了。大好咸阳,倏成墟落!

  项羽一时意气,任性妄行,也弄得满目凄凉,没甚趣味起来。于是不愿久居,即欲引众东归。忽有一个韩生进见,力劝项羽留都关中。他的主张是关中阻山带河,四塞险要,地质肥饶,真是天府雄国,若就此定都,正好造成霸业。项羽听了摇头道:“富贵不归故乡,好似衣锦夜行,何人知道?我已决计东归,毋庸申说!”

  韩生趋出,顾语他人道:“我闻谚云,楚人沐猴而冠,今日果然有验,始知此话不虚。”

  不料有人将此语报知项羽,项羽即命人将韩生拿到,把他洗剥干净,就向一只油锅里“扑咚”地一声,丢了下去,用了烹燔的方法,把韩生炙成烧烤。项羽狞笑一声道:“教他认识沐猴而冠的人物。”

  他既烹了韩生,便想起程。转思沛公尚在霸上,俺若一走,他必名正言顺地做起秦王,如何使得。不如报知怀王,逼他毁约,方好把沛公调往他处,杜绝后患。

  立刻派人东往,密告怀王,速毁前约。谁知去人回报,怀王不肯食言,仍将如约二字作了回书。项羽接了此书,顿时怒发冲冠地召集诸将与议道:“天下方乱,四方兵戈大起,俺项家世为楚将,因此权立楚后。仗义伐秦,百战经营,一出在俺叔侄二人之手以及诸将的勋劳。怀王不过一个牧牛小童,由俺叔父拥立,暂畀虚名。谁知他竟敢恩将仇报,擅自作主,妄封王侯。今俺不废怀王,乃是俺全始全终的大量。诸君披坚执锐,劳苦功高,怎好不论功行赏,裂土分封?鄙意如此,诸君以为如何?”

  诸将听得有封侯之望,自然众口一辞,各无异议。项羽又道:“怀王不过一王位,怎好封人家为王呢?俺思尊他为义帝,我等方可为王为侯。”

  众将又哄然称是。项羽遂尊怀王为义帝,另将有功将士,挨次加封。忽然想到沛公,难道真个封他为秦王不成!没有主意,只得仍请范增前来商议。范增自从鸿门一宴之后,负气不发一言,本想他去,又舍不得几年劳绩。若真是走了,恐怕项羽一旦得志,岂不白白地效劳一场么?连日正在踌躇,忽见项羽召他商议大事,自然欣然应命,也不敢再搭他的臭驾子了。

  当时见过项羽,项羽便与他密议道:“俺欲大封功臣,别人都有办法,惟有刘季,实难安插,请君为俺一决!范增听了,微笑道“将军不听增言,鸿门宴上不杀刘季,大是错着,今日又要将他加封,真是后患。”

  项羽道:“刘季无罪,冒然杀他,天下必要说俺不义。况且怀王力主前约,俺有种种为难,君应凉我。”

  范增一听项羽说得如此委婉,自己已有面子,只得替他出了一个坏主意道:“既是如此,不如封刘季为蜀王。蜀地甚险,易入难出。秦时罪人,往往遣发蜀中,封他在那里,也好出出心头恶气。况且蜀中本是关中科地,也算不负怀王之约。”

  项羽听了,甚以为是。范增又道:“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皆秦降将,最好是封他们三人分王关中,堵住刘季出来之路,三人定感我公,尽力与刘季作对,我们就是东归,也好安心。”

  项羽大喜道:“此计更妙,应即照行。”

  项伯得了此信,忙派人密告沛公。沛公听了大怒道:“项羽无理,真敢毁约么,我必与之决一死战!”

  项羽因项伯之言,果然将汉中地加给沛公,封为汉王。以后书中,不称沛公,直称他为汉王了。正是:国号他年称汉字,王封今日亦关中。

  不知汉王受封之后,何时入汉,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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