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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曲沃城栾盈灭族 且于门杞梁死战(3)


  却说荀吴奉范匄将令,使将士饱食结束,专等时候。只见栾兵纷纷扰扰,俱退出外关,心知外兵已到。一声鼓响,关门大开,牟刚在前,荀吴在后,甲士步卒,一齐杀出。栾盈亦虑晋军内外夹攻,使栾鲂用铁叶车,塞外门之口,分兵守之。荀吴之兵,不能出外。范鞅兵到,栾氏见大旆,惊曰:“元帅亲至乎?”

  使人察之,回报曰:“小将军范鞅也。”

  乐曰:“不足虑矣!”

  乃张弓挟矢,立于车中,顾左右曰:“多带绳索,射倒者则牵之。”

  驰入晋军,左射右射,发无不中。其弟栾荣同在车中,谓曰:“矢可惜也!多射无名。”

  乐乃不射。少顷,望见一车远远而来。车中一将,韦弁练袍,形容古怪。栾荣指曰:“此人名斐豹,即杀我督将军者,可以射之。”

  栾乐曰:“俟近百步,汝当为我喝采!”

  言未毕,又一车从旁经过。亦乐认得车中乃是小将军范鞅,想道:“若射得范鞅,却不胜如斐豹?”

  乃驱车逐范鞅而射之。栾乐之箭,从来百发百中,偏是这一箭射个落空。范鞅回顾,见是栾乐,大骂:“反贼!死在头上,尚敢射我?”

  栾乐便教回车退走。他不是怕惧范鞅,因射他不著,欲回车诱他赶来,觑得亲切,好端的放箭。谁知殖绰、郭最亦在军中,忌栾乐善射,惟恐其成功,一见他退走,遂大呼曰:“栾乐败矣!”

  御人闻呼,又错认别枝兵败了,举头四望,辔乱马逸。路上有大槐根,车轮误触之而覆,把栾乐跌将出来。恰恰的斐豹赶到,用长戟钩之,断其手肘。可怜栾乐是栾族第一个战将,今日死于槐根之侧,岂非天哉!

  髯翁有诗云:
  猿臂将军射不空,偏教一矢误英雄。
  老天已绝栾家祀,肯许军中建大功?

  栾荣先跳下车,不敢来救栾乐,急逃而免。殖绰、郭最难回齐国,郭最奔秦,殖绰奔卫。栾盈闻栾乐之死,放声大哭,军士无不哀涕。栾鲂守不住门口,收兵保护栾盈,望南而奔。荀吴与范鞅合兵,人后追来。盈、鲂同曲沃之众,抵死拒敌,大杀一场,晋兵才退。盈、鲂亦身带重伤,行至南门,又遇魏舒引兵拦住。栾盈垂泪告曰:“魏伯独不忆下军共事之日乎?盈知必死,然不应死于魏伯之手也!”

  魏舒意中不忍,使车徒分列左右,让栾盈一路。栾盈、栾鲂引著残兵,急急奔回曲沃去了。

  须臾,赵武军到,问魏舒曰:“栾孺子已过,何不追之?”

  魏舒曰:“彼如釜中之鱼,瓮中之鳖,自有庖人动手。舒念先人僚谊,诚不忍操刀也!”

  赵武心中恻然,亦不行追赶。范匄闻栾盈已去,知魏舒做人情,置之不言。乃谓范鞅曰:“从盈者,皆曲沃之甲,此去必还曲沃。彼爪牙已尽,汝率一军围之,不忧不下也。”

  荀吴亦愿同往,范匄许之。二将帅车三百乘,围栾盈于曲沃。范匄奉晋平公复回公宫,取丹书焚之,因斐豹得脱隶籍①者二十余家。范匄遂收斐豹为牙将。

  话分两头。却说齐庄公自打发栾盈转身,便大选车徒,以王孙挥为大将,申鲜虞副之,州绰、邢蒯为先锋,晏牦为合后,贾举邴师等随身扈驾,择吉出师。先侵卫地,卫人儆守,不敢出战。齐兵也不攻城,遂望帝邱而北,直犯晋界,围朝歌,三日取之。庄公登朝阳山犒军。遂分军为二队:王孙挥同诸将为前队,从左取路孟门隘;庄公自率“龙”“虎”二爵为后队,从右取路共山;俱于太行山取齐。一路杀掠,自不必说。邢蒯露宿共山之下,为毒蛇所整,腹肿而死。庄公甚惜之。不一日,两军俱至太行,庄公登山以望二绛,正议袭绛之事。闻栾盈败走曲沃,晋侯悉起大军将至,庄公曰:“吾志不遂矣!”

  遂观兵①于少水而还。守邯郸大夫赵胜,起本邑之兵追之。庄公只道大军来到,前队又已先发,仓皇奔走,只留晏牦断后。牦兵败,被赵胜斩之。

  范鞅、荀吴围曲沃月余。盈等屡战不胜,城中死者过半,力尽不能守,城遂破。胥午伏剑而死。栾盈、栾荣俱被执。盈曰:“吾悔不用辛俞之言,乃至于此!”

  荀吴欲囚栾盈,解至绛城。范鞅曰:“主公优柔不断,万一乞哀而免之,是纵仇也。”

  乃夜使人缢杀之。并杀栾荣,尽诛灭栾氏之族。惟栾鲂缒城而遁,出奔宋国去了。鞅等班师回奏,平公命以栾氏之事,播告于诸侯。诸侯多遣人来称贺。史臣有赞云:

  宾傅桓叔,枝佐文君,传盾及书,世为国桢。黡一汰侈,遂坠厥勋;盈虽好土,适殒其身。保家有道,以诫子孙。

  于是范匄告老,赵武代之为政。不在话下。
  〔①隶籍:奴隶身分。
  ①观兵:检阅军队以示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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