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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公子鲍厚施买国 齐懿公竹池遇变(3)


  再说齐懿公商人,赋性贪横,自其父桓公在位时,曾与大夫邴原,争田邑之界。桓公使管仲断其曲直。管仲以商人理曲,将田断归邴氏,商人一向衔恨于心。及是弑舍而自立,乃尽夺邴氏之田。又恨管仲党①于邴氏,亦削其封邑之半。管氏之族惧罪,逃奔楚国,子孙遂仕于楚。懿公犹恨邴原不已。时邴原已死,知其墓在东郊,因出猎过其墓所,使军士掘墓,出其尸,断其足。邴原之子邴歜随侍左右,懿公问曰:“尔父罪合断足否?卿得无怨寡人乎?”

  歜应曰:“臣父生免刑诛,已出望外,况此朽骨,臣何敢怨?”

  懿公大悦曰:“卿可谓干蛊②之子矣!”

  乃以所夺之田还之。邴歜请掩其父,懿公许之。复购求国中美色,淫乐惟日不足。有人誉大夫阎职之妻甚美,因元旦出令,凡大夫内子俱令朝于中宫。阎职之妻亦在其内,懿公见而悦之,因留宫中,不遣之归,谓阎职曰:“中宫爱尔妻为伴,可别娶也。”

  阎职敢怒而不敢言。

  〔①党:偏向。
  ②干蛊:任父所不能之事。〕


  齐西南门有地名申池,池水清洁可浴,池旁竹木甚茂。时夏五月,懿公欲往申池避暑,乃命邴歜御车,阎职骖乘。右师华元私谏曰:“君刖邴歜之父,纳阎职之妻。此二人者,安知不衔怨于君,而君乃亲近之。齐臣中未尝缺员,何必此二人也?”

  懿公曰:“二子未尝敢怨寡人也,卿勿疑。”

  乃驾车游于申池,饮酒甚乐。懿公醉甚,苦热,命取绣榻,置竹林密处,卧而乘凉。邴歜与阎职浴于申池之中。邴歜恨懿公甚深,每欲弑之,以报父仇,未得同事之人。知阎职有夺妻之怨,欲与商量,而难于启口。因在池中同浴,心生一计,故意以折竹击阎职之头。职怒曰:“奈何欺我?”

  邴歜带笑言曰:“夺汝之妻,尚然不怒,一击何伤,乃不能忍耶?”

  阎职曰:“失妻虽吾之耻,然视刖父之尸,轻重何如?子忍于父,而责我不能忍于妻,何其昧①也!”

  邴歜曰:“我有心腹之言,正欲语子。一向隐忍不言,惟恐子已忘前耻。吾虽言之,无益于事耳。”

  阎职曰:“人各有心,何日忘之,但恨力不及也。”

  邴歜曰:“今凶人醉卧竹中,从游者惟吾二人,此天遣我以报复之机,时不可失!”

  阎职曰:“子能行大事,吾当相助。”

  二人拭体穿衣,相与入竹林中。看时,懿公正在熟睡,鼻息如雷,内侍守于左右。邴歜曰:“主公酒醒,必觅汤水,汝辈可预备以待。”

  内侍往备汤水。阎职执懿公之手,邴歜扼其喉,以佩剑刎之,头坠于地。二人扶其尸,藏于竹林之深处,弃其头于池中。懿公在位才四年耳。内侍取水至,邴歜谓之曰:“商人弑君而立,齐先君使我行诛。公子元贤孝,可立为君也。”

  左右等唯唯,不敢出一言。邴歜与阎职驾车入城,复置酒痛饮,欢呼相庆。早有人报知上卿高倾、国归父,高倾曰:“盍讨其罪而戮之,以戒后人?”

  国归父曰:“弑君之人,吾不能讨,而人讨之,又何罪焉?”

  邴、阎二人饮毕,命以大车装其家资,以骈车载其妻子,行出南门。家人劝使速驰,邴歜曰:“商人无道,国人方幸其死,吾何惧哉?”

  徐徐而行,俱往楚国去讫。高倾与国归父聚集群臣商议,请公子元为君,是为惠公。

  髯翁有诗云:

  仇人岂可与同游?密迩仇人仇报仇。
  不是逆臣无远计,天教二憾逞凶谋。

  〔①昧:愚蠢,不明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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