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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连谷城子玉自杀 践土坛晋侯主盟(2)


  比及到连谷时,得臣先死半日矣。左师将军斗宜申悬梁自缢,因身躯重大,悬帛断绝,恰好免死命至,留下性命。斗勃原要收殓子玉、子西之尸,方才自尽,故此亦不曾死。单死了个成得臣,岂非命乎?

  潜渊居士有诗吊之云:

  楚国昂藏一丈夫,气吞全晋挟雄图。
  一朝失足身躯丧,始信坚强是死徒。

  成大心殡殓父尸。斗宜申、斗勃、斗越椒等,随潘尪到申城谒楚王,伏地拜谢不杀之恩。楚王知得臣自杀,懊悔不已。还驾郢都,升铓吕臣为令尹;贬斗宜申为商邑尹,谓之商公;斗勃出守襄城。楚王转怜得臣之死,拜其子成大心、成嘉俱为大夫。令尹子文致政居家,闻得臣兵败,叹曰:“不出蔿贾所料!吾之识见,反不如童子,宁不自羞!”

  呕血数升,伏床不起。召其子斗般嘱曰:“吾死在旦夕。惟有一言嘱汝:“汝叔越椒,自初生之日,已有熊虎之状,豺狼之声,此灭族之相也。吾此时曾劝汝祖勿育之,汝祖不听。吾观蔿吕臣不寿,勃与宜申,皆非善终之相,楚国为政,非汝则越椒。越椒傲狠好杀,若为政,必有非理之望,斗氏之祖宗其不祀①乎?吾死后,椒若为政,汝必逃之,无与其祸也。”

  般再拜受命。子文遂卒。未几,蔿吕臣亦死。成王追念子文之功,使斗般嗣为令尹,越椒为司马,蔿贾为工正。不在话下。

  〔①祀:祭。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断了香火,即灭了子孙。〕

  却说晋文公既败楚师,移屯于楚大寨。寨中所遗粮草甚广,各军资之以食,戏曰:“此楚人馆谷①我也。”〔①馆谷:招待。〕

  齐、秦及诸将等,皆北面称贺。文公谢不受,面有忧色。诸将曰:“君胜敌而忧,何也?”

  文公曰:“子玉非甘出人下者,胜不可恃,能勿惧乎?”

  国归父、小子憗等辞归,文公以军获之半遗之,二国奏凯而还。宋公孙固亦归本国,宋公自遣使拜谢齐、秦。不在话下。

  先轸囚祁瞒至文公之前,奏其违命辱师之罪。文公曰:“若非上下二军先胜,楚兵尚可制乎?”

  命司马赵衰定其罪,斩祁瞒以徇②于军,号令曰:“今后有违元帅之令者,视此!”〔②徇:当众宣示。〕

  军中益加悚惧。大军留有莘三日,然后下令班师。行至南河,哨马禀复:“河下船只,尚未齐备。”

  文公使召舟之侨。侨亦不在。原来舟之侨是虢国降将,事晋已久,满望重用立功,却差他南河拘集船只,心中不平。恰好接得家报,其妻在家病重,侨料晋、楚相持,必然日久,未必便能班师,因此暂且回国看视。不想夏四月戊辰,师至城濮,己巳交战,便大败楚师。休兵三日,至癸酉大军遂还,前后不过六日,晋侯便至河下,遂误了济河之事。文公大怒,欲令军士四下搜捕民船。先轸曰:“南河百姓,闻吾败楚,谁不震恐?若使搜捕,必然逃匿。不若出令以厚赏募之。”

  文公曰:“善。”

  才悬赏军门,百姓争舣①船应募,顷刻舟集如蚁,大军遂渡了黄河。〔①舣:使船靠岸。〕

  文公谓赵衰曰:“曹、卫之耻已雪矣,惟郑仇未报,奈何?”

  赵衰对曰:“君旋师过郑,不患郑之不来也。”

  文公从之。

  行不数日,遥见一队车马,簇拥着一位贵人,从东而来。前队栾枝迎住,问:“来者何人?”

  答曰:“吾乃周天子之卿士王子虎也。闻晋侯伐楚得胜,少安中国。故天子亲驾銮舆,来犒三军,先令虎来报知。”

  栾枝即引子虎来见文公。文公问于群下曰:“今天子下劳寡人,道路之间,如何行礼?”

  赵衰曰:“此去衡雍不远,有地名践土,其地宽平,连夜建造王宫于此。然后主公引列国诸侯迎驾,以行朝礼,庶不失君臣之义也。”

  文公遂与王子虎订期,约以五月之吉,于践土候周王驾临。子虎辞去。大军望衡雍而进。途中又见车马一队,有一使臣来迎,乃是郑大夫子人九,奉郑伯之命,恐晋兵来讨其罪,特遣行成。晋文公怒曰:“郑闻楚败而惧,非出本心,寡人俟觐王之后,当亲率师徒,至于城下。”

  赵衰进曰:“自我出师以来,逐卫君,执曹伯,败楚师,兵威已大震矣。又求多于郑,奈劳师何?君心许之。若郑坚心来归,赦之可也;如其复贰,姑休息数月,讨之未晚。”

  文公乃许郑成。大军至衡雍下寨。一面使狐毛、狐偃帅本部兵,往践土筑造王宫;一面使栾枝入郑城,与郑伯为盟。郑伯亲至衡雍,致饩谢罪。文公复与歃血订好。话间,因夸美子玉之英勇。郑伯曰:“已自杀于连谷矣。”

  文公叹息久之。郑伯既退,文公私谓诸臣曰:“吾今日不喜得郑,喜楚之失了玉也。子玉死,余人不足虑,诸卿可高枕而卧矣!”

  髯翁有诗云:

  得臣虽是莽男儿,胜负将来未可知。
  尽说楚兵今再败,可怜连谷有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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