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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俊达有心结勇汉 知节不意得金盔(2)


  那人叫老儿老婆放圩扶梯,走下来赔了咬金的礼,叫家丁身边取了十两银子与他。那人挽了咬金的手要走,咬金道:“我还有十五个柴扒,拿了去。”

  那人道:“赏了这老儿罢”

  咬金道:“便宜了他。”

  二人挽手出了店门,步回庄上。管教:济南城中为血海,瓦岗寨内动刀兵。

  咬金抬头看时,只见四下里人家稀少,团团都是峻岭高山,树木丛茂。庄前一条大溪,溪边一带垂杨大柳。入得庄门,到了堂上,那人分付家丁:“且请好汉去香汤沐浴,换了衣布。请来见礼。”一面分付摆酒。

  咬金也不推辞,同了家丁,来至浴室内洗了澡,家丁送上罗衫罗裤,新鞋新袜,服侍他穿好了,又送一顶二车瓜头巾,广纱道袍,穿戴齐整,来至中堂,二人见礼,分宾主坐定。那人问道:“不知兄长尊姓大名,家居何处,府上还有何人?今日小弟偶遇,三生有幸。”

  咬金说:“小可姓程,名咬金,字知节,本县斑鸠镇人也。自幼丧父,只有老母在堂,家业凋零,卖私盐打死了巡捕,问成大辟,囚在牢中。今遇皇恩,得放回家,卖些柴扒。今蒙我兄相招,请问高姓大名?”

  那人道:“小弟姓尤名通,字俊达,祖居此地,向来出外以卖珠宝为业。近因年荒世乱,盗贼颇多,因此许久不曾出门。目下意欲行动,正少一个有勇力的做伙计,今见我兄如此英雄,故敢相请。意欲请兄做个伙计,去卖珠宝,不知我兄意下如何?”

  咬金闻言,立起身来就走。尤俊达忙扯住道:“兄长为何不言就走?”

  咬金道:“你真个是痴子,可知道我卖柴扒的,有甚大本钱,与你合伙计去卖珠宝?”

  尤俊达笑道:“原来兄却不知,小弟哪里要你出本钱?只要你出身力。”

  咬金道:“怎么出力?”

  俊达道:“兄且坐下,待小弟慢慢说与兄听。”

  咬金坐下道:“快说,快说。”

  俊达道:“小弟呢,出本钱。只要兄同出去,一路上恐有歹人行劫,不过要兄护持,不致失误。卖了珠宝回来,除本分利,这个就是合伙计了。”

  咬金道:“原来如此,这个也还使得。只是我的母亲独自在家,如何是好?”

  俊达说:“这不难,兄今日回去,与令堂老伯母说知,明日请来敝庄同居如何?”

  咬金听说,大悦道:“妙啊,妙啊,这个伙计便合得成了。”

  说话之间,酒席早已端正。两个分宾主坐定,开怀畅饮。直吃到月上东山,咬金辞别要行。俊达说道:“方才之言,不可失信,明日小弟准来相接老伯母便了。”

  当下分付两个家丁,取了几件衣服首饰,抬了一桌酒,送咬金回去。俊达一直送出庄门,咬金作别,同着两个家丁,趁月光望家内而来。却好程太太倚门而望,一见咬金满身华丽,十分惊喜,慌忙便问。咬金告知其故,程太太大喜。家丁搬入酒肴,送上衣饰,磕头已毕,竟自去了。母子二人吃了酒饭安睡,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尤俊达着了十几个家丁,并轿马到门相请。程太太即便端正上轿,咬金上马。家中并无贵重物件,略略收拾,锁好了门,一行人竟奔武南庄上来。尤俊达正在门首等望,远闻人语马嘶,便叫声道:“咬金兄来了么?”

  不一时,早到面前。俊达大喜,等咬金下马,挽手入庄。俊达妻子出来,迎接程太太进入内堂,见礼一番。早已端正酒筵,内外摆酒。酒至数杯,食供几套,俊达道:“如今同兄出去做生意,不久就要起身,只是一路盗贼甚多,要学些武艺才好。未知兄会使用哪一件兵器?”

  咬金道:“小弟不会使什么兵器,往常劈柴的时节,就把斧头来舞弄舞弄,所以这柄斧头倒会使得。”

  俊达道:“这也容易,请兄到库中看取一件家伙,好待小弟举兄使便了。”

  咬金道:“你家又不是官府,为什么家中有库?”

  俊达道:“小弟颇有家财,故此家中有库。”

  咬金道:“嗄!原来有了家财,就可有库了。”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库边,家丁把库门一开,只见里边俱是兵器。咬金看了,说道:“你家敢是要造反么?”

  俊达道:“我兄何出此言?”

  咬金说:“你家既不造反,为何有这许多兵器?”

  俊达道:“原来兄长不知,如今只因炀帝无道,天下荒乱,盗贼蜂起,凡是有家当富足的人家,必备兵器,以防盗贼,所以有这些刀枪。”

  咬金说:“原来如此。我且问你,那个炀帝有什么不好,你便说他无道?”

  俊达道:“他欺娘奸妹,缢兄图嫂,弑父篡位,杀害忠良,听信奸佞,荒淫乱政,以此群雄并起,各怀异心,将有大乱。”

  咬金听说,大怒道:“啊唷唷,那狍头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做什皇帝?何不杀了他,另叫别人来做皇帝呢?”

  俊达道:“兄长闲话少说,请兄看取兵器,不知中意哪一件?”

  咬金拣来拣去,拣了一柄八卦宣花斧,重六十四斤,拿在手中说道:“这倒称手。”

  俊达道:“妙啊,这也是仁兄的因缘凑巧。这一柄斧头乃去岁冬间一个老人家卖在此的,还有一匹铁脚枣骝驹,也是他卖在此的,这马十分勇猛,小弟降它不倒,如今且教会了你的斧法,然后送那匹枣骝驹勇马,与兄做坐骑。”

  咬金大喜。

  二人来至厅上,分付家丁收过酒肴,俊这抡斧在手,一路路的从头使起,教咬金学兵器。哪晓得咬金心性不通,学了第一路,忘记了第二路;学了第二路,又忘记了第一路。当日教到更深,一斧也不会使。俊达教得气闷起来,叫一声:“住着,吃了夜饭,睡了罢,明日再教。”

  二人同吃酒饭,说了些闲话,俊达叫家丁服侍咬金在侧厅耳房中歇了。自己入内去睡。


  且说咬金方才合眼,只见一阵香风过处,远远来了一个老人,叫一声:“土福星官,快些起来,我教你斧法。你这一柄斧头,后来保真主定天下,取将封侯,披蟒腰玉,还你一生荣华富贵。”

  咬金看那老人举斧在手,一路路使开,把六十四路斧法教会了,叫一声:“土福星官保重,我去也。”

  说罢,忽然又是一阵香风过处,那老人就不见了。咬金大叫一声:“有趣!”

  醒将转来,却是南柯一梦。叫声:“且住,待我演习演习,不要忘记了。只是没有马骑,使来不甚威武。嗄!有了,何不就将这条板凳当做马坐了,使起来自然一样的。”

  遂走将起来,开了门,来至厅上,取一条索子,一头缚在板凳上,一头缚在自己的颈上,骑了那条板凳,双手抡斧,满厅乱跑,使将起来。

  只因这厅上用地板铺满的,他骑了板凳,使起这柄斧头来,震得一片声响。尤俊达在内惊醒,不知外边什么响,连忙起来,走至厅后门缝内一张,只见月光照人,如同白昼一般。那个程咬金却在哪里使这柄宣花斧,甚是奇妙,比日间再教不会的时节大不相同。心中十分希罕,便走将出来,大叫道:“妙啊!”

  这一声竟冲破了咬金后边的路数,就不会了,只学得了三十六路斧头。就是这三十六路斧头,也了不得,十分厉害。后来不知击走了多少好汉。

  当下俊达说道:“我兄原来有如此好本领,为何日间假推不会?”

  咬金听说,就要装体面,说起捣鬼的大话来了,呵呵大笑道:“我方才日里边是骗着你,难道我这样一个人,这几路斧头还不会使么?”

  俊达道:“原来如此。我兄既然明白,连这下面几路斧头索性一发使完了与我看看。”

  咬金说:“你想要看我使出这几路仙斧来,好偷学我的。这也容易,你且去牵出那匹铁脚枣骝马来,待我试一试看。”

  俊达分付家丁到后槽备了鞍鞒,牵将出来。咬金抬眼一看,果然是匹宝驹,自头至尾足有一丈,背高八尺,四足如墨,满身毛片兼花。那匹马却也怪,见了咬金,犹如遇了故主一般,摆尾摇头,大声嘶吼欢腾。咬金大喜道:“且把它牵过一边,拿酒来吃,等天明了,骑它演这几路斧头便了。”

  家丁摆了酒肴,二人吃到天色微明。咬金起身牵马出庄,翻身上马,加上两鞭,那马赤哩哩一声嘶吼,四足蹬开,望前就跑,犹如云雾一般,十分迅速。耳内只闻风吼之声,顷刻之间跑上数十余里,到了一座土山边立住不走。咬金定睛看时,只见山面前一座石碑,碑刻三个大字:“老人山”。咬金哪里认得出?单单认得一个“人”字,心中想道:“不知是什么人?”

  正是:只因天性多愚蠢,焉识之乎笔画讹。

  要知老人山怎生模样,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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