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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正德藏舟渡侯景 梁王拜佛困台城(3)


  江子一拜谢而出,与弟尚书左丞江子四、东宫王帅江子五各带家将一百余人,悄悄开了承明门,江子一奋勇当先,匹马直杀入侯景寨中。侯景正然坐着,一时不防,被江子一忽抢到面前,举枪直刺。侯景大惊,忙将身一侧,那枪尖早从肋下透过,正中在椅子上。江子一连拔不出,便挑起交椅望侯景劈头掼来,早被侯景接着。两下拚力相扯,江子一枪尖方出,忙收回又刺。侯景大呼道:“有贼在此,诸将何在!”

  便将那交椅遮挡,腾身乱舞。那马着惊,将江子一掀下马,一时诸将见军中有失,各提刀杀入。一连槊杀数人,力不能加。侯景取刀砍来,中肩仆地,口中叫骂不绝。侯景大怒,乱砍而死。这子四、子五见子一杀入侯景寨中,久不见出,二人说道:“三人同来,何面目独回!”

  遂自杀来,早被侯兵截住,二人力战。侯景喝叫:“弓弩手齐射之!”

  不一时将二人射死于军中,一时兄弟三人皆亡,至今青史留名。史官有诗赞之道:

  一人碎首已称奇,相继亡身世更稀。
  不是忠肝还义胆,安能视死直如归。

  侯景见台城急切难破,十分着急,因聚众将问计。王伟道:“今台城不可猝拔,莫若请和,以缓其势,待其懈而进攻,乃万全策也。”

  侯景依言,遣任约、于子悦到城下拜表求和。太子以台城围困日久,遂请命梁主求许之。梁主听了含怒说道:“和不如死!”

  太子固请道:“侯景围困台城,四方援兵俱观望不进,莫若许其和而寻良策退之。”

  梁主仰面观天,良久说道:“汝自图之,勿令取笑千载。”

  遂闭目念佛而已。太子出,使人许和。侯景见许,要割江西四州之地,引宣城王大器为质,然后引兵过江。太子俱许之。傅岐哭谏道:“岂有贼举兵围宫,而肯与人和乎!此不过抑援军以俟城懈守耳。奸面兽心,必不可信。”

  羊侃亦坚持不可。

  癸巳日,羊侃心力耗尽,呕血数升而卒。城中益惧。太子遂将宣城王之弟大欢为质,以侯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不得进攻。又遣詹事柳浑与侯景立坛于门外,杀牲歃血为盟。后侯景兵马如故,太子遣人来问侯景,侯景只托言无船过江。又言:“军中铠甲尚未造完,夕完夕走。”

  太子方知是诈,心中大惊,只得又督人死守。景见台城依旧严守,遂使人写了数百余张告示,射入台城。只见上写着:

  河南王侯,今告城中士民知悉。梁自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割削齐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妾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耘,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仆所以趋赴阙庭,指诛权佞,非倾社稷。今台城指望四方入援,吾观王侯诸将志在全身,谁能竭力致死与君争胜负哉!长江天险,二曹所欢,吾一苇航之,日明气净,若非天人相协,何能如是。幸各三思,自求元吉。特谕通知。

  却说湘东王绎,见梁主勤王诏到大惊,即遣司马陈昕引兵来救援。哨马报知侯景。侯景见报,即引铁骑散千来迎。两军会于牛首山前,阵尚未圆,侯景即率铁骑冲杀。陈昕忙分将士迎敌。不期众将士见侯兵骁勇铁骑冲至面前,刀斧皆不能砍入,一时心慌,遂不战而溃走。

  陈昕见了大惊,便独自出马与侯景力战数合,后军不继,被侯景围住,用挠钩将陈昕拖下马来。侯景使范桃棒囚之,陈昕与范桃棒有旧识,因而释缚置酒,同饮甚欢。饮至中间,陈昕道:“将军英雄盖世,不立美名,今事贼而遗臭万年,死无容所,深可为惜。”

  范桃棒惊问道:“今河南已不久灭梁为帝,我是一功臣也,何为贼论而遗臭乎?”

  陈昕笑道:“将军自未审耳。侯景凶虏,受梁主深恩而反噬,今侥幸猝至,是内地窃发,遂其猖獗之毒。今台城数月未下,不思梁主在位四十余年,泽被已久,众王子诸将皆拥兵于边疆,勤王之兵一旦四集,深入重地,见在目前,焉得为帝?不能为帝,岂非是贼乎?深为将军不取也。”

  范桃捧听了道:“我亦思之已久,然亦骑虎之势不能下耳。”

  陈昕道:“何不反邪归正,得天下万世之美名。”

  范桃棒听了大喜,遂商议停当,等到夜间使陈昕缒城而入。陈昕来见梁主,奏知失利被获,臣今说范桃棒归降,望陛下允从。梁主听了大喜,遂敕镌银券,以赐范桃捧。俟事定之日,封为河南王。太子闻知,急见梁主,奏以不可纳降,恐其有诈。梁主怒说道:“受降常理,为何致疑?”

  太子不决,召公卿会议。有言可纳,有言不可纳,纷纷不一。傅岐坚执说道:“范祧捧必非谬诈,降后侯贼必惊,若乘此击之,大可破也。”

  太子道:“要坚城自守,以俟外援。援兵若至贼岂足平,此万全之策。今若开门纳范桃棒,范桃棒之情何易可测,万一内变,悔之何及?社稷为重,还宜详慎。”

  傅岐道:“殿下若以社稷为重,宜纳范桃棒,如其犹豫,非岐所知。”

  太子终不解决。次日范桃棒见陈昕入城无信,遂作书射入城中。军士呈上,太子拆开视之,上写道:今止将所领五百人,若至城门,皆自脱甲,乞朝廷开门赐容。事济之后,保擒侯景。太子见其恳切心,愈动疑。傅岐哭谏道:“失此机会,社稷去矣!”

  太子不听。未至日中,范桃棒事露,为部下之人密报侯景,侯景大惊,率军将范桃棒擒而杀之,使人挑范桃棒首级以示城中。城中百官见了,皆痛惜范桃棒之死,梁运该亡。史官有诗道:

  伪降一说便相从,及至真降反不容。
  总是运终该丧国,鬼神故故乱其胸。

  太子见了,亦有追悔。只因这一番有分教:识悟前因,呵呵大笑。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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