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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辨铁鞭贞女全名节(2)


  后来县主提出又审,贞娘回道:“犯妇纵吐真情,老爷到底不信。依老爷说画招是了!”县主道:“你既肯招承,省得多受刑罚。”审过解府,刘霭又到府上打点了一番。连审三堂,前案尽翻。遂吩咐暂且寄监内,以候再审。贞娘作诗一首以自叹,道:

  恼恨彼时心太愚,登床何不同丈夫?
  祸来一己身当去,免使狱成涉胡涂。
  六月飞霜渺无望,三年不雨难再首。
  璧称洁白谁肯信?屈死九泉徒咽呜!

  却说韶州府郡守恐上宪行文催提,特进省参见提刑,禀道:“卑职因断狱未决,恐误朝审的日期,先来禀明大人。”柳毅问道:“贵府所断是那一案?”答道:“韶州城内有家乡绅,姓隋。娶一新妇,不知在家结交的何人,花烛之夜,竟把他丈夫打得脑浆迸裂,死在床上。隋乡绅报知本县,县主问成是结奸谋害。及到解到卑职衙门,尽翻前案。须得发回本县,审清解来。”说完,告辞而出。柳毅进了后宅,就把这事告诉二位夫人。虓儿道:“此案定有委曲!与其发回本县,不如解到省来,替他问个明白。”

  次日,韶州府进来辞行。柳毅吩咐:犯人、原卷一齐解到提刑衙门。过堂已讫,柳毅叫官媒婆给贞娘洗了脸,梳了头,换上衣裳。锁到三堂后边一个密书房里,叫一位夫人出来验了一番。回来向柳毅道:“此女仍系处子,断官以结奸问罪,何良心之丧尽也!相公照铁鞭蛇一条问去,庶可得其原情,保全这女子的性命。”柳毅道:“下官也看是这样。”

  柳毅把隋乡绅并刘霭俱提进省来,当堂候审。柳毅先问隋乡绅道:“你与刘家作亲,是图他的妆奁,可是图他的人家?”隋乡绅回道:“是图他的人家。”柳毅道:“既是图他的人家,焉有名门大族任其女之结交奸夫者!况你系宦家,深宅大院,纵有匪人,如何骤能进入内室?照结奸推究,不惟刘家难以见人,连你面上也觉无光。暂且下去!”

  把刘霭叫上来,问道:“你这个女儿,他常在家里,也不时地出来外去?”刘霭回道:“生家外有男仆,内有女童。贞娘卧楼不下,已经数年。大人不信,提姆母并两邻来问,便知真假。”柳毅道:“这就是了!料你这等人家,断无如此不才之女!也且下去。”

  把贞娘叫上去,问道:“你的住室,可与公婆相近还是相远?”贞娘回道:“公婆住在堂屋,犯妇夫妻两个住在偏房。”柳毅又问道:“房内是土地,可是砖地呢?”贞娘回道:“当门地系砖铺,两断间内俱系板棚。”柳毅又问道:“板是新棚的,可是原旧的?”贞娘回道:“当门砖系新铺,里间板系旧棚。”柳毅道:“下去!本司已明白了。”

  又把隋乡绅叫上来,吩咐道:“本司着官媒相验,你儿妇尚系处女。为何诬告他结奸害夫?”隋乡绅回道:“现今我的儿子被人打死,如何反成诬告?”柳毅笑道:“你虽中过两榜,无奈学问有限。你这里出一样异蛇,名叫铁鞭,以尾伤人,如同铁器,吃人脑汁饱卧三年,常隐人家床下。你可知道吗?”隋乡绅回道:“大人所见,出自何典?”柳毅道:“你还不服吗?”就把《异类谱》所载《铁鞭蛇赋》给他一看,隋乡绅还是半信半疑。

  柳毅仍把贞娘寄监,着差人多拿火把,来到隋家新人房内。把床抬出,点上火把,把地棚板一掀。下边有个大穴,穴内蟠一大蛇。长有半丈,粗如鹅卵。被火一蒸,浑身软了。差役把这蛇放在筒里,解到省来。

  柳毅仍坐大堂,一时看者不计其数。柳毅吩咐隋乡绅道:“蛇是真的了,食人脑汁你还未必深信。”着人使差人剖破蛇腹,所吃隋郎的脑浆尚未化净。柳毅道:“这桩命案,本司断得否?”隋乡绅下边只是磕头。又把贞娘提出监来,问道:“你丈夫原系毒蛇害命,已经报仇。你愿回娘家去,还是愿回公婆家去?”贞娘道:“妇人之义,从一而终。丈夫虽死,仍回婆家为正。”柳毅道:“你与隋郎,原非夫妇,所以成此奇案。不如仍回娘家,再作商议为妥。”叫刘霭把贞娘立时领去,隋乡绅愧悔哭泣而归。这且莫题。

  却说柳毅在抚州府所断图财害命一案,辛泰母子与焦氏合为一家,日用渐觉从容。辛泰的父亲原来是个书生,辛泰欲续先绪,以盖前愆。重新立志读书,到了二十三岁,也举了孝廉。感柳毅救命之恩,制了些礼物,亲来广东恭见。柳毅就留在衙门里住着,柳毅问道:“贤契功名已就,可曾完过亲否?”辛泰答道:“门生幸被大人救出法网,仅能少进竿头,那暇提及室家!”柳毅道:“这样看来,贤契真可谓有志了。”着人打听刘霭的女儿还未嫁人,就着人代为提媒,刘霭允了。就择定吉期,叫辛泰把贞娘娶在衙门里来。柳毅才知前此所梦赤绳系足、央求救命,就应在这两人身上。住有月余,柳毅做了些衣服,赠了些银子,把辛泰夫妻两个送回江西去了。

  不知柳毅后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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