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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窥半面销魂欲死 现全身信笔题诗(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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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娘见了大喜,因说:“贤侄女题诗,怎这等敏捷。可借你伯娘是个土木偶人,全不知昧,空费了一番心想。说便这等说,你既为我做了,也须朗诵一遍与我听听,住我病体霍然,也不枉了贤侄女来看我一番。” 如子四诗做得得意,正要吟咏一番,宜畅其妙。恰值伯娘叫他朗诵,正合其心,遂取起诗笺来,先念题目后念诗,念一句,就解一句,直将诗意之徽妙都解将出来,连伯娘听了也有眉欢眼笑,以为精妙入神。 如子正要高谈阔论,使人倾听,此时六月,不期一阵狂风吹起一天黑云,欲做大雨之意。两个抬轿的田夫忙忙进来催道:“天要下大雨了,快快回去罢!再迟了,便走不及要住下了。” 如子听了,便立起身来看看天,道:“这雨只在顷刻了,伯娘,只好再来看你了。” 伯娘恐怕留下他遇着雨许多不便,只得听他慌慌张张上轿而去。正是: 病装邀至谁人力,雨意催归都是天。 若不弯弯还转转,安能成就好姻缘。 如子去后,赵伯娘方开锁放了司空约出来。司空约走到草堂上,一声不做,先深深的向着赵伯娘大拜了四拜。赵伯娘忙忙扶起他来道:“这是为何?” 司空约道:“我司空约虚生了十九岁,无一日一时不思量美人与才女,却不曾见一个不涂脂粉之佳人与一个拿得起笔来的才女,每每叹沉鱼落惬俱是谎说;咏雪题蕉无非虚言。若非老亲母今日开恩,使我凿东壁而窥,那里得知人世上原有如此之美人,这般之才女。今日虽死,也不为虚生了。” 赵伯娘听了,就让到如子坐在位上坐下,笑说道:“相公一个大贵人,怎说些小家子话。今日舍侄女人虽看得分明了,只怕诗是远听,还不仔细,幸得方才慌张而去,诗稿忘在案上,相公可再细看看,果是如何?” 司空约道:“诗稿我见令侄女卷在手中,只道他带去了,正要托老亲母暗暗抄来,不期遗忘在案头,真快事也!” 忙忙取过来,再细细一看,只见第一首是 赋得落日池上酌 影转炎才去,萍开风早来。 思凉先到酒,手滑已擎杯。 水气夕如动,荷香晚更催。 快心深浅酌,未使玉山颓。 第二首是 赋得清风松下来 苍阴聊偃息,凉气正飓飓。 触耳带涛意,拂衣飘翠思。 阻枝吹欲断,隔叶到何迟。 起立就高枕,炎烦了不知。 第三首是 赋得荷风送香气 忽从萍末起,悄悄窃莲心。 投鱼宛知已,遗芬如惠音。 袭人情不浅,扑鼻意何深。 只恐南熏息,池空没处寻。 第四首是 赋得竹露滴清响 夜气湿苍翠,满林垂绿珠。 凝枝停木铎,漏箨咽铜壶。 冷韵嫌泉急,闲声厌雨粗。 此君天籁静,听有宜如无。 司空约看完了又看,直喜得满脸笑却堆将下来道:“古人相传才女之侍,不过一句一联而已。从未见赐体之诗,顷刻之间竟做了三四首者,且无一字不香不艳,不切于题,诚诗人中之大匠也。怎叫人不敬之爱之而痴心妄想也!” 此时,案上肴核尚未收去,赵怕娘因叫人送上酒来,道:“大相公若不嫌残,请饮一杯,赏赏四诗何如?” 司空约接了酒道:“仙人余沥,胜似琼浆,分明爱我,何敢嫌残。” 一饮而干,仆妇斟上,又饮而干。于是,看看诗又吃,吃了又看,一霎时就是十数杯,宣吃得熏熏然。忍不住,又出席向赵伯娘一跪,道:“我晚生有一句不知进退之言,要求老亲母垂听,不知可敢上告。” 赵伯娘忙忙扶他起来,请他坐下,道:“既已相知,相公有话,不妨直说。” 司空约道:“我晚生虽年幼不才,却爱才有如性命,一向无人,尚奔驰四诲去访求。今既见了令侄女西子复生之仙貌,杜陵再世之美才,生也于此,死也于此,断不他图矣。不知老亲母可肯垂怜,将红丝一系?” 赵伯娘道:“相公贵介,舍侄女村姑,若欲再作浣纱之遇,亦有何难。只可惜相公说迟了,舍侄女已有所许矣。” 司空约听了不信道:“那有此事,这是老亲母明明拒绝我了。” 赵伯娘道:“我若要拒绝相公,为何今日又装病哄他来与相公偷看?” 司空约听了,方吃惊道:“正是呀!若果许了人,我司空约就是死了!” 遂惊慌半晌,又说道:“这且慢论,且请问老亲母,今侄女既有所许,所许的却是何人?” 赵伯娘道:“这事连我也不知道,只因前日与舍侄女闲坐,劝他早早嫁人,他说:‘不消伯娘费心,我已许与人家了。’我问他:‘许与甚么人家?’他说:‘不是村中人家,说出来伯娘也不认得。此时且不消说,后来自然知道。’我又问他‘人家不说也罢了,且说是那个的媒人。’他说:‘媒人不是人,却是两首诗。’我又问他:‘两首诗如何做得媒?’他说:‘一首原唱,隐隐求我;我一首和诗,明明许他,岂非媒人。’我又问:‘诗既如此唱和分明,想是会过面了。’他说:‘一男一女,婚姻尚未结成。如何见面?’我又问他:‘既未见面,又无媒灼通言,那里去行财行聘?那里去问姻期?此乃渺茫之事,如何认真?’他说:‘婚则我又有诗订了道:金榜若标郎姓字,自然花烛洞房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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