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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出恶言拒聘实增奸险(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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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侍郎接了书,即拆开细看。看完了,见书中之意与成奇所说相同,因暗想道:“这过学士在朝为官,全靠柔媚,已非吾辈中人。他儿子游浪有名,怎可与我女儿作配?况我女儿在家,这过公子既要求他,里巷相接,未有不先求近地,而竟奔波于远道者。今竟奔波远道而不惜者,必近地求之而有不可也。我若轻率应承,倘非女儿所愿,其误非小。” 因将书袖了,说道:“婚姻之事,虽说父命主之,经常之道也。然天下事,有经则有权,有常则有变。我学生孤官弱息,蒙过老先生不鄙,作苹蘩之采,可谓荣幸矣。今我学生宦京五载,又戍边年余,前在京已去家千里,今去京则又倍之。则离家之久,去家之远,可想而知矣。况我学生无子,止此弱息,虽女犹男,素不曾以闺中视之,故产业尽听其所掌管,而议婚一事,久已嘱其自择矣。此虽未合经常,聊从权变耳。过公子既不以小女为陋,府尊,公祖也;县尊,父母也;舍弟,亲叔也,何不一丝系之,百辆迎之?胡舍诸近,而求诸远乎?” 成奇道:“老先生台谕,可谓明见万里!过公子因梦想好逑,不能一时即遂钟鼓琴瑟之愿,故求之公祖,公祖已许和谐;求之父母,父母已允结褵;求之亲叔,亲叔已经纳聘。然反复再四,而淑女终必以父命为婚姻之正,故过老先生熏沐,遣晚生奔驰以请也。” 水侍郎听见说女儿不肯,已知此婚非女儿之欲。因而说道:“小女必待父命,与过老先生必请父命者,固守礼之正也。但我学生待罪于此,也是朝廷之罪人,非复家庭之严父矣。旦夕生死,且不可测,安敢复问家事?故我学生贬谪年余,并不敢以一字及小女长短者,盖以臣罪未明也,君命未改也。若当此君命未改,臣罪未明之时,而即遥遥私图儿女之婚姻,则是上不奉君之命,下不自省其罪也,其罪不更大乎?断乎不敢!” 成奇道:“老先生金玉,自是大臣守止,不欺室漏之言,然礼有贬之轻而伸之重者。如老先生今日,但曲赐一言,即成百年秦晋之好,孰重、孰轻?即使在圣主雷霆之下,或亦怜而不问也。” 水侍郎道:“兄但知礼可贬,而不知礼之体有不可贬者。譬如今日,我学生在患难中,而小女孤弱,不能拒大力之求,凡事草草为之,此亦素患难之常,犹之可也。倘在患难中,而不畏患难,必以父命为正,此贤女之所为也。女既待父之正,则为父者,自不容以不正教其女也。若论婚姻之正,上下有体,体卑而强尊之,谓之渎;体尊而必降之,谓之亵。以我学生被谪在此,体卑极矣,有劳长兄远系赤绳,则我学生以为僭而不敢当矣。若以我学生昔日曾备员卿贰,亦朝廷侍从之官也,倘若丝萝下结,即借鸯鹭的斧柯之用,亦无不可。何竟不闻,而乃自遣尺书,为析薪之用,不亦大亵乎?尊兄试思之,可不可也?” 成奇被水侍郎一番议论,说得顿口无言,捱了半晌,因复说道:“晚生寒贱下士,实不识台鼎桃夭大礼。但奉过老先生差委而来,不过聊充红叶、青鸾之下尘,原不足为重轻。设于礼有舛错,望老先生勉而教之,幸勿以一介非入,而误百年在事。” 水侍郎道:“尊兄周旋,亦公善意。但我学生细思此婚,实有几分不妥。” 成奇道:“有何不妥?” 水侍郎道:“过老先生乃台鼎重臣,我学生系沙场戍卒,门户不相当,一也;女无母而孤处于南,父获罪而远流于北,音信难通,请命不便,二也;我学生不幸,门祚衰凉,以女为子,于归则家无人,赘入则乱宗祀,婚姻不便,三也。况议婚未有止凭两姓,而择婿未有不识其面者也。敢烦成兄,善为我辞为感。” 成奇又再三撮合,而水侍郎只是不允,因送成奇到一小庵住下。 又议了两三日,成奇见没处入头,只得拿了过学士的名帖,央卫所管辖之官并亲临上司武弁,或来劝勉,或来挟制,弄得个水侍郎一发恼了,因回复成奇道:“我水居一是得罪朝廷,未曾得罪过学士,而过学士为何苦以声势相加?我水居一得罪朝廷,不过一身,而小女家居,未尝得罪,为何苦苦逼婚?烦成兄为我多多达意,我水居一被贬以来,自身已不望生还久矣。求其提拔,吾所不愿;彼纵加毁,吾亦不畏。原礼原书,乞为我缴上。” 成奇无可奈何,只得收拾回京。正是: 铁石体难改,桂姜性不移。 英雄宁可死,决不受人欺。 成奇回到京中,将水侍郎倔强不从之言,细细报知过学士。过学士满心大怒,因百计思量,要中伤水侍郎。过不得半年,恰值边上忽又有警,守边将帅俱被杀伤,一时兵部无人,朝廷着廷臣举荐,过学士合着机会,因上一本道:“边关屡失,皆因旧兵部侍郎水居一误用侯孝,失机之所致也。今水居一虽遣戍,实不足尽辜;而侯孝尚系狱游移,故边将不肯效力也。恳乞圣明大奋 乾断,敕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即将侯孝审明定罪,先正典型;再逮还水居一,一并赐死,则雷霆之下,荐举不敢任情,而将士感奋,自然效力,而边关何愁不靖矣。” 不日旨下,依拟。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只得奉旨提出侯孝,会审定罪。只因这一审,有分教: 李白重逢,子仪再世。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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