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信(65)_刘峰

六五

　　看着这条短信，段飞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早晨离开家后，就一直是徐柠在陪着父母，也不知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便想给徐柠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结婚的第二天，就让她一个人在家陪伴父母，段飞在感激的同时也满怀愧疚。电话通了，徐柠正陪父母在家里包饺子，段飞的心稍放宽了些。放下电话，才想起王鹏还没有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正狐疑间，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段飞接听了，王鹏的声音好像是从车内传来：“段飞，我先走了，箱子里的东西，带出来了就不打算拿回去了，是真心送给你的。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一命，咱们也两清，我也可以轻轻松松地离开这个城市了。”

　　“不，你不能这么办，我说过了，我去并不全是为了救你，我当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咱们也没有交情。无论如何，这钱我是不能要的。你快回来！”

　　“呵呵，钱你一定收下，也算是作为给那个人洗清冤假错案的经费吧。记得他曾托付你的事情吗？我相信他是清白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去了，我拿出点钱，心里会安生些。”说完，王鹏挂断了手机，段飞再拨，对方已经关机。

　　段飞坐在包间里，足足想了有两分钟，最后还是决定给姜一鸣打个电话。姜一鸣听后，也感到很震惊，没想到这绑架竟然绑出感情来了。段飞说：“钱先放报社吧。”

　　姜一鸣思考了一下说：“这事还是先不要公开的好，那是给你个人的钱，不管多少，都由你来支配，最好你自己先放着。”

　　“那样的话，我会睡不着的，还是你来处理吧。你方便的话，就过来一趟，把钱存起来也行，放你那儿也行，总之，你先替我保管着，等回头联系上王鹏后再还他。”

　　段飞和姜一鸣分别后，直接打的去了绑架现场，除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和零星的血迹外，看不到一点绑架的痕迹。

　　公厕里相对昨天乱了很多，被子被卷成一团，丢弃在角落里，到处是散乱的稻草和烟蒂，木板被掀开，两个没有使用过的便道像两个阴森森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段飞，那个望远镜已经被人拿走，便道里已空无一物。段飞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地面，并用手敲了敲墙面，依旧没有什么收获。

　　通过王鹏的叙述，可以确定绑匪的确是有一部手机及一张手机卡，但是它们在哪里呢？警察显然是没有带走，不然也不会追问自己和王鹏了。

　　段飞看了看窗户，伏身又看了看空洞洞的便池，什么都没有。段飞失望地站了起来，正想离开，忽然朝竖在墙边的床板走了过去，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果然，有一块木板上有淡淡的划痕，顺着划痕，段飞看见了夹在木板缝隙中一个薄薄的东西。段飞掏出身份证，将它从夹缝中轻轻拨了出来，正是自己期望的手机卡！

　　可是手机呢？会不会扔在了附近？段飞决定在厕所周围再找找，刚走出厕所，远远就看见一辆车正朝这边驶来，段飞忙弯腰退到厕所的后面。厕所后面是江堤，下面是江水，段飞双手攀起，紧贴后墙，竖起脚尖站在一块仅有10厘米宽的砖上，悄悄探出脑袋，看到那辆车停了下来，一个人打开车门，朝厕所这边走来……竟然是杨亚宁！

　　他来干什么？若是执行公务，为什么不开警车，不着警服？杨亚宁渐渐地靠近厕所，段飞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物体能遮掩住自己，不敢再探出头，只有竖起耳朵听动静。

　　杨亚宁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走进厕所，慢慢蹲下身子，先是看了一下便池，接着敲了敲墙面，然后又掀开了木板，踹了踹脚底的稻草，没有收获。杨亚宁点燃一支烟，眯起眼睛，又在厕所内外来回走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他吸了一口烟，将烟蒂弹进江面，拿出了手机，“喂，是我。所有可能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对，我确定就是他，他们在里面的对话我当时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他做了整形手术，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按理说，DNA检测结果早该出来了，可是到现在还没动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状况……现在就怕老头子那边疑心，昨天我冒险开枪，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什么？不可能！他在这一点上是不会含糊的，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好……嗯，你那边也要擦干净屁股，别以为风平浪静了三年，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那个案子之所以迟迟未了，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对，他知道，当然知道，他在现场嘛……别在一个记者面前翻了船！”

　　杨亚宁挂断了电话，又在厕所里转了一圈，才开车离去。

　　10分钟后，段飞慢慢探出头，确定杨亚宁已经走远，才爬上江堤。

　　段飞直接将那张手机卡插入了自己的手机内，刚开机，手机就震动了两下，两条短信，是同一个号码发来的：你在哪儿？已经五天没有你的消息了，我去了你的住处，房东说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以你女友的身份交了房租，你不会生气吧？另外一条：你到底在哪儿？出差了吗？你是不是有家室？想你。

　　段飞照这个号码回拨了过去，那头立刻就接了，并传来一个急切的女声：“你在哪儿？”

　　“不好意思，我是他弟弟。”段飞说。

　　对方显然很失望，但更心急，“他呢？出什么事情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段飞说，“你在哪儿？见了面再说。”

　　对方报了一个地点，段飞拦了辆出租车，大约一个小时后，赶到了江东郊区一个偏远的村庄。在一家小超市的门口，段飞见到了一位20多岁的女孩，个子不高，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眼睛水灵灵的，透着淳朴和善良，还没说话，脸就红了，“你哥到底怎么了？”

　　段飞不忍心欺骗她，又不得不欺骗她，咬咬牙说：“我哥说他对不起你。”

　　女孩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但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我哥不好意思来见你，让我来帮他收拾一下东西。”

　　“哦。”女孩假装很坚强，转过身说，“我带你去。”

　　段飞跟在女孩的后面，想找一些话语来安慰她，又找不出合适的句子。女孩的脚步停在了一条小巷的尽头，面前是一排长长的两层简易小楼。“这些都是出租的房屋，里面还算干净，有暖气。”女孩解释道，“我和你哥其实也认识不久，我就在刚才那家小超市里做售货员。”

　　“嗯。”段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跟在女孩的后面上了楼，进到一个房间。房间不大，有一张双人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里也能上网？”段飞问。

　　“能。他喜欢上网。”女孩从墙上取下电脑包，默默地把电脑装进去，然后指着一堆东西说，“他也爱好摄像，那是他的摄像机。”

　　段飞这才看到靠墙放着一堆摄像器材，段飞走过去，将摄像机包了起来。

　　“你哥到底是做什么的？”女孩忽然问。

　　“他没告诉你？”

　　“他只是说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女孩询问道，“是真的吗？”

　　“嗯。”

　　“他有家庭吗？”

　　“嗯。”

　　“我就知道的。不过，你哥是个好人，他不理我，自然有他的苦衷。你转告他，我不怪他，希望他能幸福。”

　　段飞的眼角有点发酸，想告诉她真相，转念一想，这样的谎言或许比死亡的真相对她来说更好一些。“他希望你能找个更合适的人。”段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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