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信(60)_刘峰

六〇

　　段飞知道徐柠在生自己的气，忙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段飞可以想象得出徐柠心中的痛，有哪个新娘会在婚礼上允许新郎官去做一件生死未卜的事情？虽然徐柠当时同意了，虽然现在段飞平安回来了，但是婚礼也就此残缺了。能用什么东西来弥补呢？又能弥补得了吗？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好好对徐柠，段飞在心中告诫自己，过去就过去了，虽然自己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高尚，但是若不去现场救人，段飞会更加后悔。段飞知道,自己往往不会因为做过什么后悔，而会因为没有做过什么而后悔。

　　徐柠正在和经理算账，段飞走了过去说：“我来吧。”

　　徐柠看了看段飞，没有理他。段飞刷卡签字后，和徐柠一起回到父母跟前。

　　“坐下。”段父指着一排沙发说。

　　段飞和徐柠坐了下来，对面是段父、段母，旁边是徐父、徐母。

　　“段飞啊，我们，还有徐柠的爸妈马上都要走了，有些事，要跟你说说。”段父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大概没少喝酒，“今天是你们的大喜之日，我们做父母的都很高兴。你救人我不反对，但是也要分什么场合，什么时候。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说说今后的事情，我们也是刚知道你丢掉了工作，这个时候徐柠愿意嫁给你，图什么？不就是图你好好待她吗？今后不管你做什么工作，一定要为徐柠多考虑考虑。若是再让我们知道徐柠受了什么委屈，我一定饶不了你！”

　　“这事怪不得段飞。”徐父说，“徐柠也是小孩子脾气。”

　　“是我不好。”段飞忙检讨，“我以后做事多和徐柠商量，多为徐柠考虑。”

　　徐柠绷着的脸终于有点笑颜，忙说：“不是我生气。你也不想想，那是多危险的事情？你为我想过没有？为我考虑过没有？”

　　徐柠一连串的反问让段飞不停地点头。

　　徐母站起来，笑笑说：“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段飞包了一辆车送走徐柠父母后，夜色已经降临了江东市。吃过晚饭，段飞和徐柠送段飞父母回到了他们俩之前的住处。等二人回到新房，徐柠的心情已经大好，开始好奇地询问段飞关于绑架的细节，段飞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徐柠已听得神经紧张。这个时候，段飞的手机响了，是姜一鸣，“小段，很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你。我们正在赶稿子，问你一些细节，两分钟的时间，方便吗？”

　　“方便。”段飞想起临上车时，沈仲平让他守口如瓶的话，知道姜一鸣的问题肯定和今天的绑架案有关。果然，姜一鸣说：“今天采访的时候，警方拒绝透露绑匪的任何信息，你能确定绑匪是韩雷吗？我们没有见到绑匪的面貌，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绑匪的真实面貌。我刚才查了一下资料，的确有一名叫韩雷的越狱逃犯，网上有通缉令，你对照一下通缉令上的照片，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行。”段飞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姜一鸣犹豫了一下说：“先这样吧，我等你电话。”

　　挂断电话，徐柠就问：“谁？”

　　“姜一鸣。”

　　“什么事？”

　　“稿子的事情。”

　　“你又给他做记者了？”

　　“没有。”段飞已经站起来，朝书房走去。

　　“没有？没有你还这么连命都不顾了？”徐柠忽然语气一转，“做什么事情都别那么死心眼。去吧，我把热水器插上了，一会儿你去冲个热水澡。”

　　段飞迅速地打开电脑，在百度里键入“韩雷越狱”，相关信息竟有11万条之多。打开一个链接，一张通缉令出现在段飞的眼前，看着通缉令上的照片，段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网页搞错了，忙打开其他的链接地址，结果是一样。段飞仍不死心，查了一下公安部的网站，在“公安部B级通缉令”中他找到了韩雷的名字，点开一看，结果同样让段飞震惊：通缉令上韩雷的照片和自己见到的绑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通缉令照片上的脸形是圆的，而绑匪的脸形是长的，尤其是绑匪左眼角有一个明显的黑痣，通缉令的照片上根本没有！

　　是不是通缉令上的照片搞错了？应该不会。绑匪若不是韩雷，为什么要自己冒充成韩雷？并对越狱以及三年前的那个灭门案了如指掌？看来，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得多。段飞继续往下看，姓名：韩雷；方言口音：普通话略带江东怀北口音；性别：男；现在身份：（空）；出生日期：1975-5-5；身份证号：6557021975050505XX；身高：186；其他证件：（空）；脸型：圆；通缉时间：2007-9-25；体型：偏胖；……身体标记：身材健壮，高大威猛，右手拐处有一小块显白疤痕。当过兵，有洁癖；简要案情：2007年9月11日，江东省大徐县看守所发生一起集体暴动案件，六名在押人员集体脱逃，目前已抓获五人，现韩雷仍在逃。对发现线索的举报人、缉捕有功的单位或个人，将给予人民币1万元奖励。

　　段飞努力想象着与绑匪相处时的细节，绑匪的口音应该是比较标准的普通话，身高体型和通缉令上的表述基本吻合，但是脸型不同，没有注意到绑匪右手拐处有没有疤痕。有洁癖？段飞想起了厕所内整齐的被子和堆放在一起的烟蒂，似乎有吻合的地方，但是照片也太不相像了，看上去完全是两个人。

　　手机响了，是姜一鸣，“照片对了吗？”

　　“正在看。”段飞毫无把握地说，“还真确定不了。在现场，绑匪自己都承认了是韩雷，但是我看到的通缉令上的韩雷却和绑匪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啊？”姜一鸣也很惊讶，忙说，“我现在也在看通缉令上的照片，你说说看，哪点不同？”

　　“主要是脸形，照片上的韩雷是圆脸，而绑匪是长脸，另外，绑匪的左眼角有一颗黑痣，照片上却没有。”

　　“其他地方呢？”

　　“身高、体型都很吻合。绑匪的口音是普通话，比较地道的普通话，这点和通缉令上有点出入。还有一点，就是他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应该是当过兵训练出来的。另外，绑匪将抽过的烟蒂都堆放在一个角落，貌似是有洁癖的人。”

　　“那绑匪右手拐处有没有疤痕？”

　　“这个我倒没有注意。不过，绑匪的左手少一根手指，据他说是在监狱中被人砍断的。但是通缉令上并没有这一点描述。”

　　“有没有想过他做过整形手术呢？”姜一鸣忽然问。

　　段飞一愣，“对啊，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关键是现在人死了，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了，而你们的稿子是等着发的。”

　　“先这样吧，我再探探警方的口风。你好好休息吧。我是要加夜班了，呵呵，看明天的报纸吧。”姜一鸣话锋一转，终于说出了刚才想说而未说的话，“按照绑匪所说的，如今彩票事件出现了重大线索，我还是期待你能来到我身边一起并肩作战，怎么样？考虑考虑吧。”

　　热腾腾的浴室里，一个烟灰缸放在浴缸前的木椅上，段飞泡在浴缸里，伸手将烟灰弹进去。这是段飞连续抽的第三支烟了，太多的思绪和困惑就像满屋缭绕的烟气雾气一样挥之不去。徐柠在外面敲了敲门，“水快凉了吧？你还没洗好啊？”

　　段飞应了一声，掐灭了烟，同时作了一个决定。

　　客厅里流淌着舒缓的曲子，温柔的灯光下，徐柠坐在沙发上正在调试红酒。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是属于两个人的甜蜜空间。徐柠满目含情，递给段飞一杯酒，段飞嗅了嗅，香气宜人。

　　段飞拥起徐柠，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一切的凡尘琐事，一切的苦恼杂念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仿佛是过了好久，又仿佛是一瞬间，幸福就这样来到他们身边，时间就这样停止该有多好。然而，段飞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段飞没有接，而是更加拥紧了徐柠。

　　手机仍在响。

　　“去接吧。”徐柠轻轻地推开段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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