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长(31)_汐阳

三一

　　张镇说，胡市长又提出邀请他的亲戚参加第三批，我们是不是还邀请他的亲戚？

　　周明春说，我同意。照顾胡市长的亲戚，也是为了我们台的事业发展嘛。

　　张镇说，老周的意见有道理，我们台的事业发展，离不开市委市政府的支持嘛。

　　赵小文说，这两套系统，是我们台的生命！他亲戚那公司有没有这样的实力？我们在北京考察时，就没听说他亲戚的公司。

　　张镇想了想，说，我提个意见吧，设备维修服务，需要良好的技术保证，也需要及时。深圳、广州太远！一旦设备出问题，没办法保证及时服务。我想，还是从北京的公司里定！把那个郑经理再邀请上，同时呢，再邀请北京的另外一家公司。今天是台长办公会，我想强调一下，这两个系统，价格当然要看，服务实力也要看，更重要的站在事业发展这个大局来看。

　　赵小文在部队担任领导职务多年，当然熟悉官场语言，他一听就明白了，张镇说这番话，意思是说找北京的一家实力弱的公司来跟那郑经理竞标。而保证胡副市长的亲戚中标，就是大局。他本能地对张镇的话产成了反感，口气也就重了，这样搞，明显是为了照顾谁嘛！这是循私情嘛！

　　周明春说，我相信张台没有循自己的私情。

　　赵小文说，我也没说张台长谋私嘛！

　　周明春讥笑着问：那你说谁？定这事的不就我们三个人吗？是说我了？

　　赵小文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胡市长！

　　周明春抓住了话把，你是说胡市长谋私？

　　赵小文一敲本子，不是吗？！

　　周明春阴阴地说，老赵有了证据，可以举报他嘛！

　　赵小文发觉周明春是故意激将他，脑子冷静了下来，就不吭声了。

　　张镇急忙摆手，说，老赵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有照顾胡市长亲戚的考虑。至于胡市长是否为了捞取好处，我不清楚。若说我有私情，我也承认，我新上任，迫切希望把事业搞好，把工作环境理顺。虽然我自己不想也不会贪污受贿，可毕竟带有私心成分。

　　周明春说，那不一样！你这样的私心，其实是事业心！是为了更好地取得领导对我们台的支持！

　　张周这一唱一和，赵小文立即感觉到自己孤立了，并且坐到了张镇的对立面。他凭感觉，估计张镇不会在这次招标中接受贿赂，因为前二批中标的单位，张镇事先没有打过任何招呼或暗示。他也明白张镇照顾胡副市长亲戚的目的是为了那300万元和以后的工作支持。这样的“私心”即使公开说出去，也不算违犯什么纪律，更不算违法，顶多说成是工作方法不当。甚至在目前这样的社会气候下，张镇的做法还会被说成是会工作、会处理关系。

　　而他赵小文的所谓坚持原则，就被看作不通世故、不识时务、不尊上级、不看大局了。这样一来，自己也就犯了众怒，犯了官场的游戏规则了。既然你没遵守规则，那么就叫你受到惩罚甚至叫你下课！转业到地方这么多年，赵小文通过耳染目睹，知道犯了众怒的结果。自己五十了，再有几年就二线了，他的最大心愿是把住自己的操守，给自己一生的工作历程划个完满句号。他也经常有少管他人闲事的念头，可骨子里的正气感，又使他经常处于自己和自己打架的矛盾状态。

　　此时的赵小文，心里涌动着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忽然发现自己坐的沙发，处于被张和周居高临下的审视位置上：以往开会，周明春总是坐到张镇办公桌的对面，而自己坐在沙发里。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情景：组织找人谈话或公安人员审讯犯罪分子不就是这样的坐落格局吗？！

　　这时，张镇问：赵台长，我们除了邀请那个郑经理外，还可以邀请北京的什么公司啊？

　　赵小文心里叹息一声，情绪低落了，说，红星公司吧。这家公司规模小，有了活时，基本是临时购买其他公司的程序专利，临时聘用其他公司的人才。

　　张镇说，这个公司的资质既然这样差，我们还邀请他，群众会怎么说？

　　赵小文真尝到了张镇的厉害：明明是你希望有这样的小公司出来陪绑的嘛！可你非要逼我亲口说出实质目的来！你张镇真把官场那套玩烂了！心里忿忿，说出来的话却是：那家公司的实际情况，是我们自己调查到的，没有哪家公司明着说自己实力小嘛！

　　张镇心理轻松了许多，看了看周赵二位副台长，说，我们表决吧。

　　周明春同意邀请郑经理和红星公司。

　　赵小文自己没办法驳自己的口，也说同意邀请郑经理和红星公司。

　　张镇说，我也同意二位意见。又特意看了埋头记录的吴广一眼说，今天的会议研究过程，要严格保密！我们都要维护稳定，维护大局！

　　开完会，张镇给胡海三打了个电话，汇报了第三批的邀请对象后，特意提示：这样做，其实和前去你表弟的公司洽谈购买一样了。所以，他的投标额过高，怕是评委们接受不了。因为评委们大都清楚设备的市场价格。胡海三听了，口气很愉快地说，我一定说服他，不要狮子大开口，要考虑到我们平川欠发达的实际嘛！

　　几天后，第三批招标顺利完成，胡海三的表弟以260万元的报价和全面的服务承诺中标。

　　隔了一天，市财政局的刘局长忽然给张镇打电话，说那300万元批下来了。张镇大喜，说要好好请请刘局长！刘局长说，你们电视台一身债，请倒不必了。有点小事情请你帮个忙吧。张镇问，你堂堂财神爷有什么事情会轮到我们帮忙啊？刘局长说，别看我们管着钱，可我们花点钱比你们还难呢！这不，最近有个副局长的车坏了，可我实在拿不出钱买啊！我很坐蜡！我意思是想请你老弟帮个忙。张镇明白了，刘局长是要截留点钱，就问，需要我赞助几万？刘局长说，15万吧。张镇一听这么多，就急了，说刘局长你知道，15万元买部好摄象机呢！刘局长说，以后有了机会，我另外再补你20万嘛！张镇知道此时和财政局长不好闹拧了，以后说不定还需要他帮忙呢。就一咬牙说，15万就15万吧！刘局长这才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都说张台长义气，名不虚传嘛！你那钱，我尽快安排转过去！

　　张镇把财政局截留15万元的事情跟周明春、赵小文一说，赵小文骂了一句：雁过拔毛啊！周明春却笑着说，嗨！四大省嘛！张镇问，什么四大省？周明春说，刘局长的外号啊！张镇问：怎么这么个外号？周明春说，这家伙太抠门！大伙就给他编唱：抽烟巴儿、喝酒根儿，十字街头看小妮儿、关起门来撸小鸡儿。什么都不花钱。

　　哈哈！哈哈！三人大笑起来。这一笑，多日忙碌带来的疲惫和压抑心情放松了许多……

　　[36]

　　春天的傍晚天色依旧明亮。张立骑在电动车上，迎面被小风吹拂着，感觉到了淡淡的暖意，使她忽然回忆起儿子小时候用那柔柔的小手抚摩她脸的情景。这段时间，正读小学四年级的儿子一直在奶奶家吃住。她只去匆忙看过几次。风车般忙碌了大半月，法治频道的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就序：人马已经培训完并分配到了各栏目各部门；各栏目都拿出了自己的节目样品并确定了各栏目的内容形式风格的定位；频道的考核管理办法也已经下发。只等设备一到就可正式摄制节目，然后举行频道开播仪式。她心情感觉到了轻松，家庭、儿子、老公自然又涌上了心头。下班后，她去商场买了几样菜，准备好好给儿子和老公做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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