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苍天(107)_李锦林

一〇七

　　冯季奇喝几口茶，踱步思索。“不好！”他突然意识到楼主有危险，“那楼主敖叔和是位忠厚长者，绝不会弄虚作假的，这十年期合同一定是有人劫持他强迫他在上面按的手印，然后用这假合同搞欺诈、制造事端。”

　　于是他立即通知公安局，马上派人查寻小三楼楼主敖叔和的下落。他又通知工商局有关人员来取去十年合同的复印件，做些鉴定，并尽力找到它的原件，配合公安查出它的签订时间。冯季奇想，这真是防不胜防，任何地方，只要有了这么一伙胡作非为的家伙，那社会治安和建设就别谈了！他又拍拍脑门自责起来：“怎么就没想到及时保护好那楼主呢？”

　　不出冯季奇所料，公安的找了一整天没找到敖叔和。他的子女不在身边，他和老伴租住在县城边上的一间破旧小屋里。如果不是长久公司强占他那小三楼，他在县城的住房是不成问题的。他原是做小本生意的，因失去了门面房，老两口只好贩卖蔬菜和捡破烂度日。他已失踪两三天了，老伴整天以泪洗面，四处寻找，不见他的下落。

　　他是交通局干部敖恬的堂房叔叔，当公安人员问敖恬时，敖恬大吃一惊，也立即投入到寻找中。他发动所有在县城的同学和同学的同学都配合公安四处寻找叔叔。人多网大，终于有消息说：“城郊某工厂的废弃仓库，近几天突然有人活动，好像有人把门。敖叔是不是关在里面？”

　　敖恬向警务建议说：“因情况不明，要先侦察，而且最好智取，不宜强攻，要保护敖叔安全。”最后，有几个拾荒的、贩菜的、卖鼠药的、收购旧电器的等靠近那仓库，一齐将仓库门外两个守门的抓住，缴获了他们身上的刀、棒等凶器，冲进仓库找到敖叔和。敖叔和因几天绝食，且遭毒打，已虚弱得不能行走了。这些解救他的人是民警和敖恬化装的，敖恬将叔叔背到备好的车上，抹着眼泪说：“叔，您再不能那么软弱了，一有情况就向公安报告嘛。好了，先到我家保养一下。”

　　敖叔和告诉警方说：“当小三楼的拆迁协议签订后，就不断有人找我，要我收回协议，不拆小三楼。可我被那楼害苦了，几年来居无定所，不拆掉我将继续流浪。所以，决不收回协议。于是，我在外面捡破烂时被人挟持到那废弃仓库里，我不从，便遭到威胁、殴打。自到那仓库后我就不吃不喝，还不时被打。至于那十年期的租赁合同，从未有过，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也许是有人趁我昏沉时，抓住我的手强行按下手印的。

　　敖恬为叔叔总结说：“这就很清楚，长久公司炮制假合同，制造事端，破坏安定和建设，完全是故意捣乱！”敖恬帮他叔叔请好律师，准备起诉长久公司。

　　鉴于上述情况，冯季奇让公安局将看守仓库的和上门诈骗的“副总”等都带去审查，并派人去长久公司调查核实有关问题，向该公司严正指出必须对强占小三楼和阻止拆迁造成的后果、对绑架楼主、用假合同诈骗、骚扰党政工作人员等承担责任，造成损失的要赔偿损失。可长久公司不仅拒不认错，反把责任推给政府，说不该强拆小三楼，破坏了他们的经营，破坏了经济秩序等，而该公司的老板魏长久一直没露面。

　　冯季奇想，果然是难啃的骨头，但非啃不可！他让县政府办公室将汇集来的证据材料加以精选和系统化，使之更鲜明突出，更有说服力，并复印多份，准备打一场硬仗。

　　“这真是匪夷所思！”包仁杰神情凝重，起身踱着说，“你们看这个清宁县，不都在我们一个党的统一领导下吗？问题怎么就这么严重，这么难办？”

　　“那很明显，”刘默闻说，“问题是人造成的。坏人得势，问题就多，坏人为什么会得势？根子在腐败，所以一定要清除腐败！”

　　“两位书记别急，”葛修明说，“好在正义是主流。这次市委根据调查组的意见调整了清宁县的领导干部，尽管还缺县委书记，但重要领导岗位的负责人都是正派、廉洁，很有作为的。同时这里的老百姓也都富有正义感，对恶势力深恶痛绝，冯县长收到的光碟就很能说明问题，那也有可能是那个‘正义公司’拍的。”

　　“另外，”林达说，“冯县长去过省城，给唐九州送平反的文件，并请他回清宁来继续当县委书记。县纪委的韩丹去找了那个桂花，颇费周折的。现在时间不早了，另找机会请他们来给包书记汇报吧。”

　　“不。”包仁杰说，“冯县长那儿，先约一下，我去找他。关于桂花的事，是为了落实谭礼的问题，只要找到落实了就行。”

　　“嘿嘿，”林达笑笑说，“包书记您还不知道吧？这个韩丹呀，她找到桂花后还去找了唐九州，和唐九州吵了一架！”

　　“啊？”包仁杰惊讶，“她和唐九州吵架了？这个孩子，也太……好，找机会谈谈。”

　　其实，长久公司的老板魏长久，这些日子一直在清宁。正像毛片儿交代的，围绕小三楼的一系列不法活动都是魏长久指使的。魏长久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举止猥琐。这么一个素质和能力都不怎么样的人怎么就成了全县最大实业公司的老板和称霸一方的黑老大？他靠的是两条：一是拉大旗作虎皮。凡在县里、市里有实权的领导他都千方百计地讨好巴结、阿谀逢迎。

　　当年清宁县的县委书记覃埴的妻子姓魏，他知道后便使出浑身解数不惜代价的认了“姑妈”，通过魏氏的作用，不久覃埴也认了这个“内侄”。其实，魏姓是个较大的姓氏，他们虽都姓魏，但关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如果硬要攀扯的话，勉强算是同族人，而辈分，细算起来，魏氏是魏长久的侄孙女。后来覃埴不断升迁，直至副省长。魏长久喜出望外，和姑爹、姑妈更亲更贴心了，成了准衙内，在清宁县也就更肆无忌惮了，县委、县政府都不放在眼里。谁见了都敬他让三分，某些官员则成了他的保护伞。

　　二是靠黑道欺行霸市。

　　魏长久网罗了一批地痞恶棍，靠坑蒙拐骗，由小到大在清宁县渐成气候。但这里也是汪大路集团的势力范围，甚至可以说是汪大路把清宁这一块让给他的，所以，魏长久对汪大路格外尊重、孝敬，遇事多听从汪大路的。

　　这次长久公司从小三楼败退就遭到汪大路的训斥，他在电话里骂魏长久是笨蛋、是草包，他说：“怎么不弄两个人在楼里待着？就是塞两具尸体进去也行嘛！如果在炸倒的废墟里清理出尸体，那炸楼的人是什么下场？真没用！”

　　魏长久唯唯诺诺地叫苦说：“姓冯的太贼了，派人日夜守着小楼，没办法。”

　　不过，汪大路也指望着魏长久，魏长久的“姑爹”是这张大网的关键人物，他们彼此有着互相依存的关系。所以，骂归骂，该关照的还要关照，他常常给魏长久撑腰打气、出谋划策，甚至直接支援。他们虽是大小不同的两个集团，但实际上是狼狈为奸、兴衰与共的利益联盟。在一些黑恶分子被抓、小三楼被拆除后，汪大路紧急召见了魏长久。

　　在秀川市大路集团的一个较为隐秘的房间里，大个子光头的汪大路和小个子浓发的魏长久密谈。在讲了各自当前的情况后，汪大路说：“形势越来越不妙，你可一定要清醒点，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这他妈的都是被那个包仁杰逼的，你们怎么那么没用，几次失手？那么多人，又有武器，就对付不了一个包仁杰？现在就更难了！”

　　魏长久说：“那姓包的不好对付，他身边有高手，他又命大，那一闷棍要是打在别人头上早完事了。现在就更难了，我看是不是瞅空儿把他做了算了。”

　　“你说得轻巧！从秀川到清宁，我们惊动了多少人？他们已经步步紧逼，我们得好好防好好躲才行，过了眼前难关再说，绝不能莽撞。知道吗？别把自己搭进去。”

　　“防是要防，但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他们更难防嘛。”

　　“哼！他们还没防的时候，你们就失手了。现在他们防得很严，又紧盯着我们，你还能轻举妄动？当然也不能放松，我们得想想办法。最近，你去你姑父那儿没有？”

　　“没有，只打过电话。姑爹说如果不是特别需要，这段时间不要去他那儿。他嘱咐我们，遇事多动脑子，要想远点，哦，深谋远虑。叫我们要服从和配合当地的党政机关，不要对抗。有些事认点错，做点牺牲没关系，只要保住人、保住公司就行了。还要尽量保护那些保护过我们的人。”

　　“你姑爹的话是对的，到底是站得高看得远。我要跟你说的也就两方面，一方面暂时服软，忍耐一阵子，如果有人到公司查什么、找什么人，就配合一下。要是手下出了事露了馅，就把他交出去。跟他说清楚，不要乱咬人，会照顾好他和他的亲属的。另一方面要动脑子想办法。你好好想想，当初是怎么把唐九州赶走的？对付包仁杰和被他扶上台的人就没有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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