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苍天(85)_李锦林

八五

　　包仁杰说：“放心吧，没问题，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薪传猜想两位纪委书记一定有重要事情研究，便在提醒他们别光顾工作要注意休息后离开。鲍威给他们泡上茶，带上门坐到门口去了。

　　“你突然来秀川，可是我事先没想到的，”包仁杰说，“一定有重要情况，是吧？”

　　“是的，”刘默闻说，“这回我们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有效果，出乎意料的是大大小小的‘蛇’还真不少，他们的所作所为令人吃惊。你看，我带来这么些材料。”他边说边从皮包里拿出一些文字、录音、录像材料，“你现在不用看，一下子也看不完。其中除了部分举报材料还需调查落实外，其余的都是事实，是铁证！我就把这几天你离开清宁的情况汇报一下吧。”

　　于是他讲了这几天观察员在清宁县观察到的情况。末后他说：“你看看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在干些什么？且不说老百姓上访、告状，反映了那么多问题需要解决，就是日常工作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嘛。怎么就无所事事，整天吃喝玩乐？那么重要的岗位与不一般的身份，完全不相称嘛！我们调查组还在那儿都尚且如此，那以前是个什么样子便可想而知，这样的人怎么能领导改革和建设？怎么可能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所以我想，市纪委得果断采取措施，马上双规那些腐败分子，迅速核实他们的罪行，该抓的抓，该判的判，煞煞清宁县的歪风，把正气树起来。今天上午，调查组几位骨干在一起研究了，打算趁你在秀川时，我来和你商量商量，意见统一了，召开纪委常委会讨论决定，不能再拖了。所以，我就匆忙赶来了。”

　　“嗯。”包仁杰边听边思索，“我也觉得调查组的工作进度慢了点，应该加快步伐，但我们的工作对象是人，凡是做人的工作就不可莽撞、急躁。你这一来提出了一个重大问题，就是要双规一批清宁县的干部，你说的那些情况是严重的，问题是突出的。但有两点不知你们上午的会议研究过没有：一是对他们实行双规的理由是否充分、过硬，现象是不能作为证据的；二是他们都是单位的一二把手，人数较多，谁来接替他们的职务，有没有那么多合适的人选。因为双规他们，既要使他们心服口服，又要有利于开创工作的新局面。你说是吧，老刘？”

　　“那是当然。”刘默闻咳嗽着说。包仁杰见他咳嗽，赶紧给他掺上热茶，并说：“你可得保护健康，别太累了。天冷，晚上早点睡。”

　　刘默闻摆摆手说：“没事，可能是着了点凉，已经加穿衣服了，你看，我比谁都穿得多。”他喝几口热茶，接着说：“我们上午的研究是很慎重的，特别是双规他们的理由，也就是证据，作了充分的讨论。综合群众上访反映的问题，观察员们先后多次观察的发现，以及调查组这么多天的调查等，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堆问题，全部材料包括录音录像放在一起都有一麻袋了。就说这几天吧，你看，他们参加豪宴、收受红包、异性按摩、嫖娼洗鸳鸯浴、订立攻守同盟等等，就足以进行纪律和刑事处分。他们那样子还哪像个领导干部，是败类！”说到这里他又一阵咳嗽，并伴有气喘。

　　包仁杰说：“给你弄点药吃吧，你得休息休息，治一治。”

　　他又摆摆手说：“没事，我这儿有药。”他从包里拿出一瓶药水，喝两口，“没事，老毛病，着凉就咳嗽。刚才在车上有点晕车，开了车窗吹了风，一会儿就过去了。”

　　包仁杰说：“你这跟没休息好有关，这次回来就在家休息两天吧。”

　　“这你别操心，”他说，“我会安排的。我讲的意思是双规他们的理由是充分的，我们不能犹豫，不能给他们以设法规避、逃脱惩处的余地。他们虽不干正事，可并没有闲着，在千方百计地保护自己，还可能逃跑，甚至伺机反扑。我们是有教训的，稍一松劲，或者手软了一点，好人就会被坏人整下去。钟良羽、唐九州不就是例子吗？你也遭受过危险。你曾经下过决心，现在是该当机立断的时候了。”说完喝些热茶，感觉平畅一些了。

　　包仁杰踱着思索着：老刘的意见是对的，那些人一味谋私，忘乎所以，给党和政府抹黑，给人民和国家造成损失，早就该清除掉。可一次拿下那些当权者，那在清宁县乃至秀川市无异于一次地震或强台风，会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为保证社会的安定和谐，必须慎重、周密。

　　刘默闻见包仁杰在思考，便喝着茶静坐一会儿。他知道疾恶如仇的包仁杰不是不同意，而是有所顾忌。是呀，这么大的事，老包作为纪委一把手、市委常务副书记，不得不做全面、通盘的考虑。就是上午在清宁县讨论时也作了种种分析，最后统一的看法是：双规那些人是兴利除弊的大好事，完全是应该的。万一有什么问题，大不了是有少数追随他们的人可能起哄闹事，或者有上面的人说情。只要是为民除害、利党利国的便没有什么可顾虑的。有广大群众、共产党员和党中央作后盾，怕什么呢？当然也得作好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的准备。

　　紧张思考的包仁杰欲言又止。刘默闻见状知道他正在慎重地抉择，便想给他加把劲。于是说：“我想起一件事，刚才没来得及说。”

　　包仁杰问：“什么事？”

　　刘默闻喝口茶说：“你遭到袭击的那天晚上不是在茶楼听了韩丹的汇报吗？”

　　“嗯，是的。”

　　“她是不是说有件事要向你汇报，你被人打了没汇报成？”

　　“是的，我还打算找她问问呢，她给你们汇报没有？”

　　“你离开清宁后，她专门到调查组向我们汇报了，那是件很急的事。”于是刘默闻讲述了韩丹说的那件事。

　　清宁县城城郊的菜农姚立江以种菜、卖菜为生。去年，在亲友的帮助下借钱买了一辆农用三轮小卡车，每天清早给城里市场送菜，有时也跑点小运输，借以维持一家五口的生活，相当艰难。就在韩丹在茶楼向包仁杰汇报的前天大清早，天蒙蒙亮，姚立江驾车往城里送菜，在一岔路口拐弯处遇上迎面冲过来的自行车，他避让不及便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结果撞到马路旁一栋新建的住宅楼的门柱子上，碰掉两块瓷砖。这下便不得了了，姚立江连人带车被扣下，楼房的女主人还找来交警、城管、工商等执法人员，查他的户籍、职业及各种证件，说他没有营运证、欠交养路费、违反交通法规等等，并要承担这起交通事故的全部责任，赔偿损失。

　　他辩解说是自行车逆向行驶向他冲过来，他避让不及造成事故的。他的证件和各种费用都是按规定办的，村里凡有农用车的人都如此，没有什么违法的。他表示撞坏了两块瓷砖他赔上。但现在他必须马上将新鲜蔬菜送到市场，是有预约的，耽误不得。但女主人不听他任何解释，要他先赔钱再走人。他无奈地掏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找出五元钱。女主人在鼻子里哼一声说：“你哄幼儿园的孩子呀？不够买颗糖，那叫赔偿损失？这样好了，你们交警、城管的说怎么办，这人交给你们了。他赔了钱回去，没交钱不能放人！”

　　姚立江苦苦哀求说：“我就是这不远的某某村人，先把证件都留给你们，待把菜送去了回去弄钱来赔上。你看要赔多少钱？”

　　那女主人说：“赔多少钱？值多少钱赔多少！”

　　这时，听到外面吵闹的男主人出来了，几名执法人员见了都打招呼，叫他“康局长。”他问清是怎么回事后，把执法人员叫到一边嘀咕了一阵子。然后，一名交警对姚立江说：“作为肇事者，你对这起事故负全责。房子被撞了，受损了，究竟损伤到什么程度，今后能不能住人，还得请质检站来检测。康局长大人大量，考虑到你们菜农不宽裕，就按这栋楼造价的百分之一赔偿，罚款就免了。这栋楼造价一百五十万，百分之一就是一万五千元。你一次性付清，交钱走人。怎么样？”

　　“啊？”姚立江大吃一惊，“天哪，一万五！我所有的家产也不值那些钱！我不就是碰掉那柱子上的两片瓷砖吗？那柱子在大门外，怎么会损伤到房子呢？我，我赔不了！”

　　“你赔不了怎么撞得了？”女主人泼劲十足，“撞了柱子，就不是撞？难道要你冲到屋子里面去把楼撞倒了才算撞？你非赔不可，警察刚才说了，就那个数还便宜你了！”

　　这时天已大亮，有同村人告诉姚立江的妻子说他遇上麻烦了，她妻子赶来和他一起向男、女主人说好话求情，说：“这天价赔偿实在赔不起，家中有老有小很困难，局长大人就可怜可怜吧！我们给局长和夫人磕头，请你们饶了我们吧！”

　　姚立江想到男儿膝下有黄金，况且自己没错到哪里去，为什么要赔那么多钱！先不肯下跪，后来拗不过，被妻子拉着一起跪下，边磕边哀求：“今生报答不完，来世做牛做马也好好报答，请一定开恩，放了我们，不然全家都活不成了！”

　　可不管怎样打动不了那男女主人的铁石心肠。姚立江由交警带走，关在交警大队，他妻子坐在大队门外的地下不吃不喝。两天两夜后被韩丹碰上，问清情况，并做了实地考察，拍了照片。然后劝说姚立江的妻子回家，说：“你这样又冻又饿，人病了、垮了，家里的老小怎么办？问题总会解决的，别自己苦了自己。”就在韩丹碰上包仁杰他们的那天下午才把她劝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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