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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告诉他别那么紧张,”包仁杰说,“怕什么嘛,我就不信有人敢对调查组、对我下黑手。”

  “你那话别说早了,啊?”刘默闻说,“忘了秀川的车祸了?国泰民安也要居安思危,何况在这不正常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小林他们了解到一些情况,听他说说。”

  林达已给秦帆打了手机。他说:“好好的马路为什么长了‘瘤子’,是因为租用那栋小楼的魏长久不同意拆楼。楼主人同意,租用的人有什么权力霸着不放?这真是怪事!据说那魏长久有很深的背景、很硬的后台,县委、县政府不敢动他,就形成那种局面。那电线杆虽不跟他相干,但是因为路不正常,电线杆才成了路上妨碍交通的障碍物,电力局就用种种借口不肯移动电线杆,以致造成多起交通事故。谭礼不肯说出真相,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嗯,”包仁杰掐灭香烟说,“我气的就是这个,那魏长久凭什么霸着那栋楼?这起码说明他不是个好人,不是个正经商人,县委、县政府怎么就奈何他不得?是人民、国家的利益大,还是个人的利益大?况且他那还是非法的!妨害国计民生的行为必须惩治,不管他是谁!”

  “那是肯定的,”刘默闻说,“但也不能低估这里面的复杂性。魏长久究竟是什么人,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和后台,得好好查查。这样的人,这样的问题,不解决好,清宁县就不得安宁!”

  “一定要查清楚,”包仁杰说,“管他什么人,调查组就是来调查的嘛。要说复杂,我看就复杂在不法商人和当地党、政领导干部的关系上。”

  秦帆大步流星地赶回来,进门就说:“包书记回来了?您再别一个人出去了。”

  “不用那么紧张。”包仁杰说,“来,小秦,跑累了,喝点茶。”

  “我自己来。”秦帆接过林达递给他的杯子,倒上开水喝着。

  包仁杰的手机响了,是谭礼请他去参加常委会的。

  包仁杰匆匆赶到开会地点,常委们都已到齐了。谭礼带头鼓掌欢迎包书记参加他们的会议,包仁杰用手势制止说:“不用不用,一家人嘛,大家到会快,也到得齐,这会风好。”

  接着谭礼宣布开会,劈头一句就说:“请市委包书记作指示。”

  包仁杰很不高兴:这不是将我的军吗?但他克制着,极力平静地说:“谭书记别客气,你是这里的主要领导,你讲,你讲。”

  谭礼不想过分激怒包仁杰,便谦和地说:“包书记很谦虚,我就先说说。这次市委调查组来我们县搞调查,是对我们基层干部的关心、爱护和帮助,我们在座的每个常委都要积极支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完成好我们应该完成的任务。今天开这个会,是因为小三楼那地方又发生交通事故了,调查组、包书记工作很深入,很关心这个问题,建议我们开个会研究一下,看如何解决好这个问题。关于那里的交通,我们也研究过,想过一些办法,但效果不明显。现在请大家讨论一下,看如何解决好这个问题。”说完又看看包仁杰,问:“包书记,您看?”

  “行,大家谈谈。”包仁杰心里明白,谭礼的话仍在耍滑头。

  可是,好一阵子没人发言。会场可听到茶杯盖开合和打火机打火的声音。包仁杰耐心地等待着。

  谭礼说:“大家说说吧,啊?出出主意。”

  又过了一阵子,一位衣着整洁、脸型丰满、保养很好的中年干部发言说:“我们县在基础建设方面是下了工夫的,也很有成效。至于交通事故,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现代化的交通事业大发展,必然带来安全隐患,产生一些交通事故,全世界任何地方都一样。但谁发生事故谁不发生事故,在哪个地方发生事故,是偶然的不可预料的,也就是说防不胜防。关键在教育和警告那些不注意安全的驾驶员,不要把自己的生命、财产当儿戏,不要在那些危险的地方去赌一把。比如说小三楼那弯道上,车速过快,玩命就会真的把命玩掉……”

  他的话还没讲完,会场上一片嗡嗡声,不少人在小声议论着。有赞成他的,也有反对的,不知谁说了一声:“狗屁”。

  “大声说嘛,” 谭礼强调,“一个个地讲。”

  接着又有几个人发言,大多三言两语,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包仁杰在笔记本上做些简要的记录。他注意到会场的墙角里坐着一位面容清瘦、较为年轻的干部一直没发言。他眉头紧皱,听了别人的发言显得烦躁不安,后来竟向坐在他前面的干部要了一支烟,大口抽着,大概是为了缓解自己烦躁的情绪。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说:“我们开会,总得有个宗旨、目的,围绕这个目的发言,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谭书记开头说了,今天开会是为了解决小三楼那里发生交通事故的问题。这个问题并不很复杂,先将电线杆移开,再把那段路裁弯取直就行了。我不知道当初修路为什么要那么修,也不明白刚才的一些发言为什么要东扯西拉不着边际,像开研讨会,聊天会似的。”

  “话也不能那么说吧。”第一个发言的中年干部说,“就你高明、明确会议的宗旨、目的?你那办法行得通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不需要高明。”那年轻干部说,“我只请问你,为什么行不通?明明一条直路,为什么要在那里弄个弯?数十起交通事故造成无法挽回的生命,我们能容忍,能心安理得吗?如果在交通事故中死伤的是我们的亲人,甚至就是我们自己,我们还能这么宽容冷漠,不当回事吗?”

  他的话音一落,会上便响起了热烈的议论声。

  有的说:“是呀,那问题早该解决,不能再拖了。”

  有的说:“修路没钱,先够电线杆嘛。”

  有的说:“那路当初为什么要那么修?真不该有那么多顾忌。”

  有的说:“动动脑,动动嘴容易,要动真格的就难了,谁能领头去将那段路裁弯取直?”

  有的说:“谁主张谁去办,只在会上说漂亮话,有什么用?”

  马上有人反驳说:“讨论发言,各抒己见,怎么是漂亮话?那畏首畏尾、怕这怕那的悲观论调算什么话?”

  还有人提高声音说:“别吵吵嚷嚷了,干脆表决一下,统一个意见。”

  “我看,”包仁杰对谭礼说,“有人建议表决,就表决一下吧,今天的会议是得拿出个意见。”

  “好,” 谭礼说,“就表决。嗯,表决,表决什么?”

  包仁杰想,这家伙又在耍滑头,便轻轻一笑,说:“嘿嘿,大家的发言不是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主张吗,看哪种意见占多数嘛。”

  表决是用原始的举手方式。大约有百分之六十的常委赞成先移开电线杆,消除路上的一大障碍,然后筹集资金,将那段路裁弯取直。

  有没举手的人说:“改造那段路,是方便民众、改善交通状况的大好事,谁不赞成?没举手不是不同意,而是没信心。当初修路时就对那钉子户让步了,这一让该造成多大的损失?没想到那电线杆也成了碰不动的钉子。已经几年了,现在能拔掉吗?怕是很难。”

  接着有人在鼻子里哼一声发出冷笑,意思是,等着瞧吧,看谁有本事碰得动那钉子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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