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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林达匆匆赶来说:“祁市长有事,不来了,包书记代表他就行。”

  清宁县,县城里很平静。县委、县政府和县直各单位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待在自己很少待的岗位上,主要街道和机关都打扫得干干净的。以县委书记谭礼为首的几个主要负责人迎接调查组,礼貌而有分寸,热情而不失度,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显然他们是有准备的。很快,调查组得知,清洁卫生是昨天下午和晚上打扫的,到岗守职是从今天开始的。

  调查组组长刘默闻把包仁杰拉到一边说:“看见没有,人家早有准备,消息很灵通的。”

  “知道。”包仁杰说,“这次调查组之所以明打明地来,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已经暗访过,我们心中有数了。同时他们对我们要调查什么,也心中有数,所以不怕他们有准备。但在我们调查组内部,要严防走漏不该走漏的消息,你和小林、小葛都精着点。”

  “嗯,”刘默闻点点头应着,“是这样。”

  当即,刘默闻让谭礼通知召开了县委扩大会议,县直各单位党、政一把手都要到。很快,与会者都来了。不少人面容严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也有些人悠闲地抽烟、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这些,包仁杰和刘默闻都观察到了。

  会议由谭礼主持,对调查组的到来表示欢迎。接着刘默闻简明扼要地讲了全市和清宁县的形势,既有成绩也有问题,然后强调说:“这次市委派调查组来,是想就群众的来信来访和申诉中的重点问题同县委一起做些调查研究,澄清一些是非,希望大家认真配合;同时坚守好自己的岗位,该干什么干什么,干出成绩,作出贡献。调查组绝不影响、耽误各项建设和发展,只会起促进作用的。”

  谭礼又请包书记讲讲。包仁杰说:“这次调查组来,大家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当然也不能漠不关心。一句话,希望大家实事求是地配合调查组,帮助调查组搞好调查工作,解决一些该解决的问题,为今后进一步的改革、建设和发展扫清障碍,创造条件。这也是我们一起共同履行党章赋予我们的职责、义务,落实中央纪委关于反腐倡廉的一系列要求。大家要敞开胸杯,如果有该说的话,不管是关于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积极主动地跟调查组说说,越主动越好。我们每个人都要切实地明确今后的方向,认清今后的道路,轻装上阵,大步前进,再上新台阶,进入新境界。”接着又交代了一些与调查工作相关的具体要求。

  然后谭礼代表县委再次表示欢迎调查组的到来,一定积极支持和配合调查工作。他强调说:“我们要借调查组这股东风,推动我们县的党建工作,解决我们党员干部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增强党性,纯洁党风,清除腐败,树立公仆意识,真正做到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开创我们县各项工作的新局面。”

  当天下午,调查组就对县长吴大昌和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仝全实行“双规”,让他们分别在规定的地点和时间内交代自己的问题。同时根据相关申诉的人的申诉和信访中反映的问题,责成县检察院重新审查“5·9”大案的办案程序和侦查结论,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应推翻所有的不实之词。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做无罪推定,尽快释放错抓错判的在押人员。然后处理相关的其他问题并抓紧缉捕真凶。检察院不敢怠慢,立即启动相关的司法程序,通知法院、公安局,落实调查组的要求。

  根据调查组制订的计划,组员们立即行动,有目的地分头找有关人员谈话,先了解一般的情况,然后深入调查群众反映强烈的问题,逐步接近大案要案的核心内容。包仁杰对组员们反复强调了调查活动的严格要求:一,交谈中充分尊重对方,耐心听取各种不同的意见;二,客观公正,实事求是,不随便下结论;三,保护提供线索、反映情况的证人,谈话内容严格保密,绝不向组外透露。

  包仁杰自己想和县委书记谭礼谈谈,便约定晚上在谭礼的办公室会面。就目前了解的情况看,尚未发现谭礼有什么重大问题。包仁杰主要是想从他那里了解些县里的经济建设和干部队伍的基本情况,听听他对发生在本县的案件和群众上访、申诉中的问题的看法,并希望他支持调查组的调查工作,还想就吴大昌、仝全的“双规”和他交换些看法。

  没想到晚上包仁杰和谭礼的谈话刚开了个头,赵恒山领着年皓和县公局副局长王仲平匆匆赶来,找包书记汇报,一直找到谭礼的办公室。包仁杰听说他是从泉山乡调查了案件来的,便问他们吃了晚饭没有,他们说吃过了,包仁杰就让他们在谭礼的办公室里汇报,谭书记也一起听听。

  赵恒山是当天清早带着年皓从秀川开车出发的,上车时给清宁县公安局打了电话,说明了意图,请县局也派人去泉山乡,一同调查。县局就去了王仲平。调查的结果令赵恒山他们大为震惊。

  乡派出所所长阎学来接待了他们,先领他们看了现场。现场很简单,就是该乡派出所用来作审讯室的一间十来平方米的小房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地面上暗红色的血迹几大块,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或呈溅射状的。四面的墙壁上污迹斑斑,但写在墙上的“消灭土匪”几个暗红色大字十分醒目。这情况表明,这里就是作案现场,被杀的西门贺和毛纪祥的尸体也是在这里发现的。

  赵恒山站在室外向四周看看说:“这间房子孤立在院子角落里,与其他的房屋都不相连。阎所长,难道你们专门修建了这间审讯室?”

  “不是,”已过知命之年的老阎说,“一个乡政府所在地的派出所,怎么能有这样的审讯室呢?这间房子是乡政府扩建前的门房,后来院子变大了,大门不在这儿了,成了一间位置偏僻的,没什么大用的房子,准备拆掉。不料西门乡长一来就看中了这间房子,说不能拆,留着对付那些不听话的、不服管教的刁民,作审讯室用。他跟我说过这话,我认为没那个必要,不能动不动就关、审老百姓。他就去和副所长毛纪祥谈,毛纪祥说西门乡长的主意好,他正手痒痒没事干,要找几个不听话的村民治治。于是这间房子就成了他们的审讯室,门锁的钥匙由他们两个管着。这里面一次又一次地关押、审讯过农民,什么欠费的、超生的、缺义务工的、男女关系不正常的、为宅基地打架的、多用了灌溉水的、砍伐了树木的等等。里面什么家具也没有,没坐的没睡的,也没吃的没喝的,拉撒也不管,而且不分男女老幼,一关就是很多天!他们不时去审问审问,动不动就打骂,有的人就被打伤致残了。直到交了罚款,写了检讨、保证书才放了他们,有的人是由家人抬回去的。这做法得罪了全乡百姓,和农民结怨很深。”

  “那你呢?”赵恒山问,“你是所长嘛。”

  “我?”阎学来抬头四处望望,看看王仲平说,“你问问王局长,我没本事无能是不假,但他们把我这所长放在眼里吗?不是王局长硬撑着,我早就被免职了!他们还想让我退休,我才五十嘛!”说完十分难过地把脸扭向一边,望着别处。

  “是这样。”王仲平说,“老阎厚道本分,对工作认真负责,但在风气不正的恶劣环境里,他没用武之地。他几次差点被免职,我保他也是勉为其难的。”

  “对不起,老阎,”赵恒山说,“我初次来这里,不了解情况,下面我们还是说说案情吧。”

  “没什么。”老阎说,“请到办公室里谈谈吧。”

  派出所的办公室里,老阎拿出杯子和茶叶,几个人都自己动手泡上茶。老阎讲述了他所知道的情况。

  昨天清早,食堂炊事员老蔡路过审讯室时,无意中发现那门没锁,开了一条缝。他觉得奇怪,因那门通常老锁着,不管里面有人没人。他便走过去推开门看看。不看便罢,一看吓掉了魂,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老阎的宿舍找老阎,结结巴巴地说:“阎,阎所长,老,老阎,你、你去看看,快去!不得了啦!快,快去看看!”

  见他那样子,老阎摸不着头脑,惊疑地问:“老蔡,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老蔡更急了:“快去,审讯室!你快去呀!”老阎穿好制服、戴好大檐帽,快步向审讯室走去。他边走边想:没听说这两天关押什么人呀,会有什么事呢?

  来到审讯室,他先站在外面看看,看不出什么异常情况。门虚掩着,他轻推开门,里面的情况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室内的地下躺着两具赤裸的尸体!他马上意识到发生大案了。首先得保护好现场,于是他将门关上,扣住,转身去报告给乡党委和乡政府的负责人,又打电话报告给县公安局。

  两小时后,县公安局局长胡连升带着刑警和技侦人员来到现场,拍照、勘察,大家都吃惊于杀人者的凶狠:两具尸体上都捅了十几刀,其中有的刺进心脏。手脚都被剁掉,眼睛被挖掉,性器官被割掉,这些割、挖下来的东西都不知去向。虽然面部都被利器横竖划了好几刀,但能认出其中身躯长一点的是西门贺,短一点的是毛纪祥。那墙上“消灭土匪”的字样也拍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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