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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我们就一儿一女,儿子小松成亲后不久,两口子一起去深圳打工。女儿春花刚高中毕业,本是要想考大学的。我们镇屠镇长的爱人来找她,说县里客运公司招售票员,关照春花一个名额,这机会难得。春花本不愿意当售票员,考虑到自己的学习成绩一般,担心考不上大学,早点工作也好,就答应了。

  春花去了才知道,哪是什么客运公司招工,是镇长夫人的弟弟招人。她弟弟是司机,承包了客运公司一辆大客车,让春花去当售票员。

  春花去上了两天班,回来便哭了半夜。她说:“那司机招售票员是打我的主意,对我说你在学校是校花,出了学校在镇上是镇花,没人比得上。除了说一些肉麻的话外,还动手动脚的。”我们叫她莫去了,不当那个售票员。

  春花说:“签了合同,如果单方面毁约,是要赔钱的,不划算,就咬牙干一个月吧,提防着他就是。”于是春花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早出晚归。好在荣山镇离县城不远,只有十多里路。

  有一天,春花收班回来说:“那天他们的车上有个当官的,是什么官当时不知道,反正是大官,能对县长下命令的。要帮受害的老大爷老大妈解决问题,可好啦!一车人都称赞他是好官,都说我们县有那样的官就有希望了。”

  后来我们知道那是唐书记,再后来有人逼春花交代,说:“唐书记不坐小车搭客车是冲着她来的,还说唐书记和春花早就认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唐书记根本不认识春花,就搭了那半截路的车,和春花话都没说一句。以后春花和我们全家从没见过唐书记,没有过任何来往!唐书记是来过荣山镇,听说是来检查工作的,到镇政府只落了下脚,饭没吃茶没喝就到村里去了。

  当时春花还在车上卖票,我们都没见着唐书记。怎么就有那种无聊的谣言?春花说:“肯定是她那客车司机造的谣,不能得手就打击她,还把唐书记也诬陷了。”

  我们老两口嘀咕:“问题怕还不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对付你,怎么敢扯上唐书记?那后面肯定还有很多名堂,肯定不止是那司机一个人的问题。”

  那些复杂的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后来——后来,有天夜里,春花睡的木屋被烧了!那天夜里有东南风,我这房子是坐北朝南的,风将烟火吹往后面去了。我老两口住正屋前房,开始什么也不知道。等我们惊醒跑去抢救时,那屋顶已烧塌了,女儿春花也不知在哪里,怎么叫喊也没人应。火势很猛,没法扑灭,打县里的119报警,一个小时后他们才来,小屋已被烧光了,春花也烧没了,我们两个都哭晕过去了!

  过了两天,儿子小松回来,站在烧毁的屋基上说:“怎么有汽油味?妹妹是不是带过汽油回家?”

  “从来没有,我们要汽油干什么?”他就怀疑是有人放的火。接着他又在黑炭灰中找到一副链条锁,就是锁摩托车、自行车的那种,锁链上还挂着被烧黑的门扣儿。那屋在后院里,从来不用锁的,那这锁是哪来的呢?小松分析是放火人故意锁上门不让妹妹逃出,有意要烧死她。

  小松就报了警,过了两天警察才来,看了看现场,说:“到底是失火,还是纵火说不清,已过去几天了,怎么查?那副锁能说明什么问题?还有可能是死者自己把自己锁着的。”

  他们要把那锁拿走,小松不让,说:“你们不能破案,还诬蔑我妹妹是自己烧死的,你们要锁干什么?我自己留着。”

  小松又去找了那司机,镇长夫人的弟弟,质问他是如何逼迫妹妹的。他什么都不承认,反说出许多难听的话。小松打了他一耳光,他扭住小松不放手,小松又打了他一巴掌。论体力他不是小松的对手,他快四十岁了,离过婚。小松将他摔倒在地,他拿起大扳手想打小松,旁边的人拉住他,说:“你想占便宜没占着,人家人都死了,你还闹什么?”

  小松知道在县里说不清什么,便写了上诉材料寄到上面去,自己又去打工去了,那寄出去的材料如石沉大海。

  ××年××月××日(手印)

  XAC1(小艾,村民一号证言):

  碰巧和唐书记搭上同一辆车,还坐在同一排位子上。当时全车人都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坐在他后面的田大妈小声哭泣惊动了他,他便安慰安慰,没想到就了解到一个大问题,有些情况还是我帮田大叔田大妈说的,我和田大叔是一个村的。田大叔不认识唐书记,更不是什么亲戚。有人栽诬唐书记,说是偏心亲友。我作证,全车人、全村人都能作证,唐书记是秉公办事,治了恶人保护了好人,恶人就反咬一口,诬陷唐书记。

  ××年××月××日(手印两枚)

  MSC2(茅嫂,村民二号证言):

  田叔原来和我家是隔壁邻居,那年乡政府征地,我们这个组的村民都受了损失。田叔家损失最大,他儿子还被打残了。他和唐书记不认识,绝对不是什么亲友。田叔还想回老地方来居住,但现在不敢回。我们村里人都想念着唐书记。

  ××年××月××日(手印)

  NGZh1(南宫文,政协干部一号证言):

  唐九州在清宁县当县委书记不过一年,那一年全县的风气大变,特别是干部们,都振作起来,想有所作为。但他雷厉风行的作风有点过猛了,特别是拒贿、惩治腐败和恶势力,使有些人怨恨他,想整垮他、赶走他。其中有县一级领导,也有局、办、乡镇头头,还有黑道恶棍,甚至还牵扯到上面。我看县里的一二把手都不干净,应查查他们和长久公司和大路集团之间的关系。

  ××年××月××日(手印)

  ATJ1(敖恬,交通局干部一号证言):

  我是陆士琪老师的学生,跟陆士琪老师一样疾恶如仇。唐书记的那些罪名是有人强加给他的,完全是黑白颠倒的,就说他搭长途车的事吧,那是应该肯定的人民公仆的垂范行为,怎么能成为他的罪过呢?

  那时,我参加工作不久,有很多内幕还不了解,但我知道那趟车的司机胡大宝绰号胡闹的,不是个好人。靠着他姐夫屠镇长四处招摇,还跟黑恶势力有瓜葛。利用他姐姐的关系将荣山镇上的樊春花姑娘弄来当他的售票员,实际上是别有用心的。他私欲不能得逞,就仗着背后的一伙人,共同陷害唐书记,烧死樊春花,之后他就消失了。这不明显地是想逃避罪责吗?唐书记搭乘的那趟车上,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造谣陷害唐书记。他本没有资格承包客运公司的车的,但交通系统管理混乱,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很多事说不清道不明。

  ××年××月××日(手印)

  看了这些材料,三位书记和林达都赞叹葛修明深入扎实的工作精神,说他不愧为“小诸葛”。包仁杰感慨地说:“我们的工作就是需要这种精神啊,小葛在那种环境下,能找到这么些人,弄到这么些材料,很不容易!他跑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做了多少说服工作?其难度之大,可以想得到。各位对这些材料有些什么看法,请说说吧。”

  “这些材料来自基层直接的见证人,”宇文珍说,“我看是真实可靠的。市委和我们市纪委应下决心立即查处那里的问题。”

  “对,”刘默闻说,“不能再拖延了,我们市就数清宁的问题最严重,不过我们得吸取以往的教训,要做好周密的部署和安排,尽量避免曲折和反复,防止不必要的损失。我们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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