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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又是包仁杰的一个难眠之夜。昨天,清宁县那“5·9”血案和乡亲们的愤激情绪令他震惊、难过甚至痛苦,几乎彻底无眠。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这起车祸又如盘石压上他的心头。

  在市长祁水田家吃过晚饭后,包仁杰用市长家的电话给长亭县县长梁惠民通报了发生车祸的情况,并嘱咐一定要做好司机小刘亲属的抚慰工作。接着林达陪他一起来到招待所定好铺位后,包仁杰说:“你今天陪了我一天,累了吧?最后你帮我打个电话就回去休息吧。打电话问问交警支队,那个在车祸发生后报警的人是谁,能不能找到他,他同时还是目击证人,我想找他谈谈。”

  “我累什么呀,”林达边说边按着手机号,“您比我更累呢。”电话通了,问清了报案人的姓名和工作单位,然后对包仁杰说:“是客运公司的,估计现在在家休息,我去把他找来吧。”

  “不用,我去见他,你回去吧。”

  “您别跟我客气了,”林达说,“走吧,我路熟。按理说,该我一个人去,但我怕您不放心。”

  找到了那位跑客运的司机,他描述了他见到的这次车祸情形。昨天上午,他从某县城返回秀川。过了岔口镇后,一辆桑塔纳超过了他。不久,一辆三菱大吉普插在他和桑塔纳之间,追着桑塔纳,好像要超车,却又没超过去,几次将桑塔纳挤到路边。最后在那盘山路上将桑塔纳撞下山崖。

  “好吓人呀!”他说,“就眨眼工夫,那桑塔纳就不见了。我赶快停下车,站到崖边望望,不知那车里的人怎么样,立即给交警和120打了电话。因乘客们要赶路,催我快走,我打过电话就走了,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你没有看清车号?”包仁杰问。

  “那桑塔纳是从我后面超过去的,离得近,看清了。是秀川市‘3’字头的,该是长亭县的车。那吉普车的没看清楚,那种型号的吉普车在我们秀川市好像不多。”

  “噢,谢谢你。”包仁杰和他握手告别。他对车祸情况的叙述更加重了包仁杰的疑虑:这显然是有人有预谋地制造车祸。

  林达陪包仁杰到招待所院门口才分手回家去。

  长期的忙碌和这两天所闻所见的严重问题令包仁杰感到身心疲惫,真想好好睡一觉。可当他洗过热水澡躺到床上不过眯了几分钟便很快醒来,再也睡不着了。

  他先想到昨天的车祸,认为那是冲着自己来的,显然是有人认准了桑塔纳车型、车号而蓄意肇事的。只是不知道车里坐的人临时调换了,让司机小刘和温书记当了冤大头,而自己则侥幸逃脱。令他大惑不解的是谁跟他过不去硬要置他于死地呢?不是长亭县的人作案,他已通知县交警大队调查过。他参加工作以来,尤其是在长亭工作的这几年,和干部、群众都相处融洽,彼此之间亲密、信任,从无过节。百姓和干部们不让他调走便是证明。

  更奇怪的是肇事者不仅知道他的座车车型车号,还准确地知道他的行踪。他去省委和关于他调动的事只有县委、县政府几个核心人物知道,这消息怎么就那么快传到县外去了呢?而且还做好了肇事的充分准备!这真是个天大的谜!县委、县政府的几个主要领导都是可靠的嘛。县委副书记、县长梁惠民,副书记王昌信,副县长吴金发、宫达成,政法委书记严文学,他们中不会有那种人呀?万一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下如此大的决心置县委书记于死地嘛。

  近几年来,长亭县大兴廉政建设,采取各种措施从各个方面防腐惩腐,基本上弊绝风清了,也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对立面和如此敌视他的人嘛。那么,会不会跟他去市里当纪委书记有关?如果有关,那就是有贪官怕受到查处而抢先除掉对手,真是心狠手辣不顾一切呀!那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昨天的行踪的呢?看来,是隐藏很深的人,早就在暗中窥视下毒手的。下如此大的决心,采取如此大的行动,那绝非一般的人和一般的事。

  “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义是无所畏惧的,可以压倒一切的,我包仁杰严阵以待!”他愤激地敲一下床头边的桌子,更加兴奋了,索性披衣下床,从包里翻出烟卷,点上一支烟吸着踱步。

  接着,他又想起和林达一起在清宁县的暗访。那“5·9”血案是一起震惊朝野的大案要案,怎么就不了了之成了疑案、悬案?致使当事人的亲属上访不断,民愤迭起、怨声载道,严重影响了当地的生产、生活秩序和社会安定。其突破点究竟在哪里呢?他对案情还只知道个轮廓。

  清宁县杜仲坪乡石坳村因有一条重要的公路通过,又位于离县城不远的乡镇和县城之间,其土地资源便十分珍贵。三年前,乡政府在此建了一个经济开发区,毁了一大片耕地和部分山林,淤塞了半边河道。可那“开发区”除了零散的几处半拉子土建工程外,绝大部分成了不能耕种的荒野。全村因此一半的农户失去耕地和山林,每到雨季山洪四溢,造成严重灾害。

  更严重的是失去土地的农民没有得到应有的经济补偿,两千多万元的土地转让费不知去向。而乡政府却盖起了高大漂亮的办公楼,并添置了豪华轿车;村里也盖了办公楼买了小轿车,村支书、村主任还建造了别墅式的私家小楼。这便引起极大的民愤,村民们找村、乡干部论理,讲不通便上访。其中有人竟遭到乡派出所拘禁、殴打。沸沸扬扬闹了近一年没有结果。

  该村小学青年教师姜文辉是秀川师专毕业生,志愿到这贫穷的山村小学任教。他没想到这学校的条件那么差,教室是危房,课桌是拼凑来起来的,大小不一、东倒西歪的。教师的工资也经常被拖欠。这和乡、村干部的办公条件、福利待遇成鲜明的对比。他们和村民们一样愤愤不平,反响强烈。在上访村民被拘禁殴打后,姜文辉再也忍不下去了,便将乡、村干部的违法乱纪情况写成书面材料匿名向纪委举报。可是不久,举报人被查出,乡文教办的负责人找姜文辉谈话,说你要么到此为止,今后缄口不言,要么被辞退,离开清宁县,爱上哪儿去哪儿。否则,那后果如何,你自己掂量掂量。

  姜文辉却不以为意,不计后果地坚持,干脆实名举报,表示要尽一个公民的责任、义务。不久,他被停发工资,并被盯梢。又不久,他被除名。但他不愿离开石坳村,要讨个说法,要斗争到底。结果被人莫名其妙地暴打一顿,不得不离开清宁县到秀川市女友处养伤。其女友窦秀云是他的同学,秀川某中学教师。养伤期间,他不听女友劝告,仍不断举报。同时他也不断受到恫吓威胁,终于在“5·9”血案发生后他被逮捕,并被判了死刑。因有争议,死刑暂时没有执行。那“5·9”杀人案是他所为吗?

  那天夜晚九点多钟,清宁县城一家灯红酒绿的娱乐城里,杜仲坪乡乡长、乡党委书记和石坳村主任、村支书在一个包厢里各搂一名小姐喝酒。正在酒醉迷离忘乎所以的时候,忽然闯进了一个蒙面人,连开数枪,将四名乡、村干部全部打死。顿时整个娱乐城一片混乱,行凶者不知去向。包厢里留下用毛笔写在旧报纸上的“枪毙贪官”四个大字。

  县公安局最后的结论是,姜文辉是凶手。他因举报不成,又被辞退,便行凶报复,于是将他逮捕。他在看守所里被打成重伤,用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墙上写下“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的诗句。这事引起很大民愤,石坳村全体村民上访,秀川师专的老师们也为他们的好学生好青年鸣冤叫屈。他的家人及其女友至今仍上访不断。女友窦秀云也在案发后被关押了几个月。理由是血案现场包厢里的几名小姐作为证人说法不一,有的说蒙面人是一个人,有的说是两个。如果是两个人,警方便认定是姜文辉和他的女友,所以把她也抓了。可窦秀云的同事、学生都证明她在案发期间没离开过学校一步,就连办案人员自己也觉得荒唐,便把她放了。

  公安方面曾就这个案子向上面请功,说如此大案,侦破神速,还果真受到表彰。这个案子令包仁杰心情十分沉重。他想,怎么会有这样的血案呢?这是我们共产党的天下里完全不该发生的,是我们共和国鲜见的大案。看来,其中迷雾重重,要弄清其中的是非曲直,非下大工夫不可。

  包仁杰还想到,秀川的这次车祸和清宁县的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关系呢?这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是否有什么深层次的内在关联呢?

  长时间的劳心劳力,包仁杰感到累,便躺到床上休息。直到天大亮了,林达来了他还没醒。林达看看他床边桌上烟灰缸里的几个烟蒂,知道他夜里很久没有入睡,便不想叫醒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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