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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九


  马斋说:“不信你看看去呀。李乡长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谁也不让跟着……”

  韩小乐一把揪住马斋,追问:“谁跟你说的?你敢明目张胆地说破坏话儿,好大的胆子!你们两个跟我一块儿走!”

  马斋一边掰他的手,一边说:“你说我造谣,你去看看哪。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快着点儿泡壶好茶水,招待招待李乡长,省得连你也一勺烩。”

  韩小乐见自己一个人拉不动他们两个死皮赖肉,想马上出去找人,就说:“都给我到院子里去,我要锁门了。你们不去,我找治保主任,回头再跟你算总账。”说着推出马斋父子,关了窗户、锁了门,就赶忙朝街上跑来。

  街上有很多的人正在交头接耳。弯弯绕和马大炮每个人还提着布袋;他们旁边围着他们的家属,一个个就像要跟谁拼命去似的又是喊又是叫:

  “嗨,分麦子了!”

  “劳动力和土地一块儿分红啦!”

  “我们不多要,也不少要,多少地就分多少!”

  “要不动手,可就等分剩下才是你们的了!”

  “干吧,李乡长都发话了,还怕什么!”

  “不分白不分呀!”

  韩小乐有点懵了,回头看看,马斋父子俩正在办公室门口咬耳朵。

  第一二八章

  支部书记萧长春拼出了全身的力气,领着二队的社员们忙碌在打麦场上。

  他站在高高的麦垛上,挥动着长柄的三股权,往下扬挑着麦穗头;麦穗头像片片雪团,从他挥动着的杈子头上跌落在乎整光洁的场板上。六月的早晨,那红艳艳的阳光披在他那结实的肩头;晶莹的汗珠儿,挂在他那刚毅的脸上。他这会儿,恨不得一口气就把满场的麦子打轧完毕,快装仓,快送公粮,快分配。那时候,紧张的收获时节过去了,就可以集中力量一心一意地处理东山坞一切坏人坏事,来一个彻底大扫除。随后,工地上的干部和社员们都回来了,跟家里的干部、社员们掺在一块儿,分成几个临时的小队,灭麦茬的灭麦茬,种晚棒子的种晚棒子;一个队的人专管大田庄稼,一个队的人专管挖水渠,另一队的人呢,封山、栽树……这个那个,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这儿那儿,要出现的建设场面,一定是更火热、更有气势了。

  男女社员们,围着麦垛转,绕着场板跑。他们把萧长春从垛上拆下来的麦穗头用杈子挑起来,就像絮棉被似的,均匀地摊晒在场板上的每一个空白的角落。

  新开辟的场板上,又垛起一个新的麦垛。运麦子的大车刚刚停下,人们就一齐涌上去,又是拉又是扯地帮着车把式卸着车;两盘铡刀又“咔嚓咔嚓”地响起来了;麦穗头又把新场板遮盖起来了。

  一场金子连上一场金子。

  一片笑声连上一片笑声。

  忽然,所有的人都停住手了,所有的声音都没了;人们惊慌地挤在一块儿,又骚动起来了,先是小声地议论,随后就大声吵嚷:

  “李乡长为什么把马小辫放开呀?”

  “上边有什么新指示吗?”

  “有指示总得先通知支书呀!”

  “这下要糟啦!”

  萧长春站在垛上,被这意外的骚动闹得很奇怪。他瞧见焦二菊脸色非常难看地站在人们中间,猜到又出了什么不妙的事儿,就大声喊:“嗨,又怎么啦?”

  焦二菊推开围着她的人,“噔噔”地跑到麦跺跟前,晃着两只大手说:“长春,可不得了啦!李乡长来啦……”

  “他来干什么啦?”

  “嗨,他进了村,不分青红皂白,就急急忙忙地把那个臭地主给放了!”

  萧长春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浑身一震。

  社员们忽忽拉拉地围了过来,全都仰起惊恐的脸,用等待的眼光望着垛上的支部书记。

  “长春,赶快拿主意吧!”

  “长春,咱们不顺着乡长不行吧?”

  “唉,他这么做可不对呀!你得劝劝他呀!”

  “乡长怎么糊涂到这个地步!”

  萧长春愣了片刻。他的许许多多设想和估计,好似急风骤雨般地从脑海里闪过,胸口被怒气和慌乱冲击着,忍不住突突地跳了起来。接着,他提起杈子头,使劲儿朝远处一甩,只听“嗡”地一声,木杈子就落在摊着麦穗头的场板上了;他又往垛上一坐,两条腿往下一垂,一用劲儿,就从那高高的垛上溜到地下的人群里。

  站在垛跟前的焦二菊和焦淑红,急忙伸手扶住他;她们立刻感到,支部书记的身上像烧着了一样热得烫手。

  萧长春站稳以后,问焦二菊:“他放马小辫,也没找百仲大舅?”

  焦二菊说:“找了。把他跟焦克礼按在那儿谈哪,吵得非常凶。我听到信儿到那儿看看,就跑来告诉你。”

  萧长春又问:“为什么放马小辫,他说没说?”

  焦二菊说:“他的口气可硬啦,没有一点缝儿,一口咬定我们把马小辫抓错了。”

  “马之悦出面了吗?”

  “跟在李乡长的屁股后边,溜须拍马,可神气啦。要我看,全是这家伙在背后使的坏。”

  社员们又嚷嚷起来了:

  “哎呀,李乡长这不是帮倒忙吗!”

  “简直是给咱们脸上抹屎呀!”

  “我看哪,马上再把马小辫抓起来!这气可不能受!”

  萧长春琢磨着李世丹的口气和马之悦出面这件事儿,感到问题非常的严重。他努力地镇静自己,回想着县委、王国忠的几次指示,回想着昨天晚上乡里武装部长说的那几句话,寻找着最妥当、最有力的处理办法。他对这些惊慌而又愤怒的社员们说:“同志

  们,依我看,问题倒不是给咱们抹了屎和让咱们受了气。他这样把人一放,说不定要给坏人助了威风,他们会趁火打劫!”

  “说得对,说得对!他们正没缝儿下蛆哪!”

  “点火还不着呀!”

  萧长春说:“同志们,不要慌,不要乱,有上级党撑腰,有大伙儿的团结一心,还有什么怕的呢?把咱们劲头儿拿出来,该打麦子打麦子,该割麦子割麦子,该建设还是建设;先让百仲大舅跟他们对付着,我把那个队的事儿关照关照;回头,我再去找他们。”

  焦振茂很担心地看看大伙儿,又看看萧长春,插了一句说:“长春哪,我看还是先去劝劝李乡长吧,他是你的顶头上级,比不了旁的人呀!”

  焦淑红倒想得很简单,她说:“上级怎么样?上级不办正确的事儿就行吗?”

  焦振茂说:“我是说,长春这里边有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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