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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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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队长是咱们的,咱们不支持谁支持。我先说一声:今下午我使半天,把麦收时候吃的东西全推完!” “对,我明天上午使半天;等忙了,一定不为使碾子的事儿找队长请假!” 焦克礼见这么多人都热烈地响应自己的号召,心里非常高兴,特别是那些贴心的话儿,让他听着更是舒服。 马老四又小声说:“克礼,我昨下午跟你说的那句话儿,你也就手当着众人说说吧。” 焦克礼点点头,说:“对,还有件事儿,咱们当众宣布一声:往后,谁家借去牲口,不许打,不许乱轰到时候就要卸,不能光为多轧一点儿,连牲口死活都不管。过去咱们队就常常发生这种事儿,我今天不指他的名儿了,希望他们往后自觉一点儿!” 马老四说:“大家听见了,这是队长宣布的,我可得按队长的话执行了” …… 这个社员会开得热烈、紧凑,又非常解决问题,很多人心里边都高兴。 散了会,焦克礼又跟几个新上任的生产组长交谈了几句,让大家留神检查一遍,看这三宗事儿谁家做的怎么样,没做好的要督促督促;一切料理完了,这才往家走。 媳妇玉珍在老远的坎子上等着男人,她那多情的眼光,焦克礼老远就瞧见了。 焦克礼迎上来,笑着问:“你也参加会来了?” 玉珍抿着嘴一笑:“敢不来吗?” “不是不敢。咱贫下中农都给我助威来了,你当然也得来了。你听听怎么样,有漏洞吗?” “没有。” “我还行吧?” “臭架势!” “嗨,别打击积极性呀!” “没事儿了,跟我去赶集吧。” “不行。会上布置过了,我还得挨户检查检查;刚上任就赶集,那不成甩手干部啦!” “得了,别总是教训人!我走啦,我得买件新衣裳料子。” 焦克札两只眼珠一转,拦住媳妇说:“哎,你给我捎个笔记本来吧,好作作工作日记,省得忘了事儿。” 玉珍说了声:“行。”又要走。 焦克礼又拦住她:“再给我捎支钢笔来。” “哟,买这个,买那个,钱全给你花了,我的衣裳还做不做呢?” “光有本子没有笔,我拿手指头记呀?得,同志,支持支持吧,小利益服从大利益嘛!” 玉珍又好气又好笑,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一来怕别人看见,二来也舍不得呀! 第六十八章 麦收前最后一个集日,开市又早,来的人又多。匆匆地奔这儿来了,麻利地把事儿办了,又急急地从来的那条原道儿赶回去了,最恋集的人,也不象冬闲时节那样,不慌不忙地到处逛荡。 东山坞的好多人都赶集来了。别人赶集是往热闹地方挤,马之悦却往背静地方溜。他从街北口进镇,仄着身子在人流里挤了一节儿,又绕着小胡同,来到街南口。 这儿是一条横贯东西的石子公路,路北是集镇,路南是平原。公路是宽宽的,靠南边有一溜棚子和土屋,一家修自行车的,一家钉牲口掌的,一家卖烟酒的,末了那家是个小茶棚子。小茶棚很简陋,四根歪歪斜斜的榆木柱子,撑着一个高粱秸和泥巴结构起来的顶子。棚里有一个高高的灶台,几把“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笨铁壶,还有几条长凳子和几张方桌。天还早,不到人们想喝茶和“打尖”的时候,只见大车小辆、成伙或单行的人,急急忙忙、吵吵嚷嚷地从棚子前边走过去;不仅没有人进棚子来,也没有人朝这边看一眼。 卖茶水的老太太倒不显得着急和冷落。她坐在灶边,脸朝着公路,静静地等候着她那“红火”的时刻。呆着烦了,她就歪着身子,大声地跟左邻那个卖烟酒和猪头肉的老头儿搭上几句,或者很有点嫉妒地朝修自行车的棚子瞥一眼。那边的生意最兴隆,许多赶集的人,修车或不修车,都来到这儿存上车子,再进街里办事儿,那两个手艺人真有点应接不暇。 马之悦是这个小茶馆的头一份主顾,给卖茶的老太太带来喜气,也就显得特别热情。 她站起来,习惯地把抹布一抡,搭在肩头上,招呼说:“同志,喝茶。喝红茶,还是喝绿茶?” 马之悦在最里边那张桌子旁边坐下来,把上马子搭在长凳子的一头,又左右瞧瞧,说:“绿茶。有龙井吗?” 老太太熟练地把一壶茶泡上了,倒了一碗,就又回到她的座位上,又跟隔壁那个老头子聊起他们没聊完的话儿。茶水在马之悦的面前飘起了香味儿。他端起碗,吹了吹,喝了一口。两只眼睛盯着大道,总不见他约好的那些人到来,心里也很有点着急。 今天他到这儿赶集,有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头一件,瘸老五来了信儿,说今天赶到柳镇,有些话在这儿说要比在家里方便;第二件,马志新信里边传来的那个重要消息,也得在这儿跟弯弯绕、马大炮这几个人透透风;第三件,一切事情办完之后,他得称上二斤细点心,再买上几盒好烟,探望探望病人李世丹。这三件事儿都是有关的,象是连环套,一环套一环:瘸老五在北京住了这些日子,一定见到了马志新,一定看到了许多实在的东西,他看到的,可以订证马志新信里边说的话真假虚实;得到了证实,就能大一点胆子往几个富裕中农耳朵里多吹一点儿;把中农煽动起来之后,再见李世丹,要说的事儿,跟他好说了,要讨的底儿,也好讨了;摸准李世丹的心思,拉住这个硬拐棍儿,事情也就更好办了。在所有可以希望的门路里边,马之悦对李世丹要回乡工作的事儿,抱着极大的希望。 李世丹是马之悦的老上级,两个人有交情,相互间也摸脾气,在马之悦看来,李世丹也是一个不得志的人。论文化,不要说乡里的领导干部,就是县上的,也不见得有几个比李世丹念书念得多,他的能说善讲,心眼灵活,更不是别人可以比的,庙会上在剧场里给观众讲话,一讲三个钟点儿,连讲稿都不用,讲得头头是道。本来区、县干部一支援厂矿,他可以提拔当县里的部长了,反而连区长都没有保住,一降到底,老是蹲在那儿不动窝了。他怎么会不病呢,那是心病呀!这个人敢闹翻案,对目前的局势,也一定会有自己的看法,假定,大鸣大放的事儿能得到这样一个领导支持,再有马志新一旁助劲,那可就太保险了…… 尽管马之悦越想越得意,心里边却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苦辣辛酸的味儿。他清楚,自己这一回是冒天下最大的危险,可是又不能不冒。近来,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一个一个地失利,几乎还没有一件跟着他的心意走;那么,这一场最后的决斗,是时来运转呢,还是彻底砸锅呢?反过来想,自己要是不冒着危险干,不硬着头皮闯一家伙,这个锅不就砸得更快、更彻底吗?投机粮食的事儿,早就露了馅儿,土地分红的事儿,也显了眉眼,那伙子中农一吃到农业社的甜头,再经萧长春用软手腕一拉,能保险他们不反过来咬自己一口吗?还有县里的范占山,这阵子越干越没顾忌了,久在江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那边一旦露了马脚,一条线拴着两只蚂炸,跑不了他,也蹦不了我,转过来,转过去,还是自己砸锅!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拚死,也许能拚出一条活路,这二十多年里边,自己不是拚杀过好儿道大关大卡吗? 一辆从北京开来的公共汽车停下了。背包的、提兜的、抱孩子、搀老人的旅客一个个喜眉笑眼地从车子里跳出来。卖茶的老太太和卖烟酒的老头子,还在聊着闲话儿。老太太说:“听北边我那侄女讲,他们的麦子长得可好啦,比咱们这边的平川地还有成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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