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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九 越坏越好

  朱小北在果青家门口等他,一直等到半夜快两点他才回来。果青是和阿康几个人一起喝酒去了,其中还有阿康的同伴。他亲眼看到阿康对他的同伴多么好多么温柔,简直感到震惊。而那个英俊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妒忌,想想真太有意思了,从他们身上果青看到了人类的另一种天性。朱小北冻得瑟瑟发抖,一看到果青眼泪哗地流下来,那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扑到他怀里哭得说不出话。果青紧紧抱住这个颤抖的柔软的身体,猛地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使劲抱起朱小北,把她抱进家门。

  做爱的时候果青心里那股狂热的感觉一浪高似一浪,如痴如醉,而他确实是醉了。听说朱小北是从家里跑出来,他大声欢叫,自由万岁!朱小北万岁!女人万岁!面对果青的疯狂朱小北微微有点不知所措,有点紧张,脸上带着泪痕笑了。

  感情发泄之后,很快地,果青的眼皮开始发沉,支撑不住了,怀着深深的令人沉醉的喜悦睡去。朱小北听着耳边果青的呼吸,感到浑身的筋骨是那么松软,一种深不见底的放纵的感觉在她心中泛了上来,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没有思想,没有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是在什么地方好像有双眼睛正注视着她,让她隐隐不安。那是什么呢?她想,还没有想出结果就睡着了。

  月亮在西天无声地滑落,过了一会儿,太阳就眨巴着眼睛从东方醒来。中秋节过后的第二天早上,朱久学家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老俩口真的为了月饼大闹了一场。

  早饭的时候,朱久学吃着松软的馒头和油汪汪的煎鸡蛋,看着张茹小口小口地啃月饼,忍不住说了几句气她的话。他的本意是和她开开玩笑的,没想到张茹一赌气把吃了两口的月饼真的扔进垃圾桶里,这可让朱久学下不来台了。情急之中他一脚踢翻了垃圾桶,垃圾桶滚呀滚呀,里面的垃圾撒得满地都是,弄得整个屋子都臭烘烘的。

  看到老头儿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张茹害怕了。她一面收拾厨房手一面哆嗦,朱久学“嘭”地关上他的房门,整幢单元都震得发抖。

  一上午朱久学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张茹当然不去理他,到中午该做饭的时候她也不想做饭,想等朱久学出来看他说些什么。她甚至想了,今天中午就吃月饼了,朱久学不吃就别吃,想到这儿她心里舒坦了一点儿,可朱久学老也不出来。

  中午时分陈言打来一个电话,问小北在不在,张茹说她没有来,又问陈言昨天为什么不来,陈言说他有点事,过两天来看她,正在这时张茹听到身后咚的一响,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她回头去看,吓得“哎呀”叫出声来。

  房门半开半掩,露出朱久学的大半个身子,正一点点地向地板倒下去。张茹丢下话筒跌跌撞撞奔过去,只见朱久学面带恍惚的微笑看着她,嘴唇蠕动着,张茹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见吸气一样的声音,头,头疼,头……

  陈言赶来时医院的救护车刚刚开走,他又赶到医院,朱久学已经进了手术室。他就陪着张茹,过了一会儿朱涛和丁亚兰才赶来。

  朱久学是脑溢血,手术做了近四个小时,张茹支持不住了,头发晕脸色灰白,只能闭着眼睛躺在医院的长椅上。朱涛让她回家她不肯,一定要守在这儿,她觉得是自己气坏了老头儿,恨不得就这么死了才对。结果朱涛向母亲发了脾气,说要是再倒下一个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看着儿子铁青的脸,张茹不说话了,流下眼泪。 .

  陈言把奶奶送回家去,她人完全垮了,一到家就躺倒在床上。陈言不能走开,又急又恼。在医院他就往活动中心打电话,朱小北一直没来上班;他又给办公室打电话,让汪丽琴到他家去看看朱小北在不在,也不在。陈言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家里的电话响了几次,都是从医院打来的。后来终于传来消息说朱久学的手术做完了,让陈言告诉奶奶一切都好,已经脱离危险。其实呢,还很难说。陈言就这样和张茹说了,让奶奶好好休息,他必须离开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这个时候“蓝丝绒”的店堂里放着流行歌曲,声音很大,美发师阿明目光涣散地坐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悠哉游哉的姿态。他听见有人进门,听见阿惠迎上去说:“先生,您是想拍照吗?”

  进来的人说要找果青。阿明转过脸瞟了瞟来人,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阿惠告诉客人摄影师没来,上午来过电话,请假了,没人知道他的住址,问阿明,他也不知道。

  陈言愣愣地站在店堂中央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才感到店里的人都在对他看着,好像他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似的。他冲动得大喊一声:“看什么你们?果青上哪儿去了!”

  所有的人都被陈言吓了一跳,包括他自己。喊过之后店里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阿明才懒洋洋地说:“果青啊,那得问老板,那是他的人。”

  听见阿明的回答,有人哧哧笑了。

  “你什么意思?”陈言向阿明走近两步。

  阿明靠在椅子里摊开双手,面带无辜的微笑,似乎说别问我,没我事,陈言却觉得他是想耍弄他。他极力克制自己,内心很清醒:这个人和我没关系,和朱小北没关系,和谁都没关系,不过是一堆狗屎。可意志却不受思想的支配,看着这个身着艳丽眼神飘忽的男人,一股怒气猛冲头顶,弄得陈言眼前发黑,还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把阿明从椅子上揪起来了。

  这时他发现阿明比他高,高得多,又瘦又高,他只能仰视他,除非踮起脚来,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阿明的眼里饱含着嘲笑的欲望,店里的人也都在等待着,等待一个哄堂大笑的时机。

  可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笑,没有一个人敢笑出来,因为陈言的样子太可怕了,又可笑又可怕。广东人的明智在这个时刻起了作用,阿明想,不要再刺激这个疯人了,谁知道果青和他弄出了什么事,狗急了是要跳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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