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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让他苦思苦想了好半天的事情,让人家两句话就打发了。
  看看表,还不到8点。本想回去算了,但想想到了家少不了又得听妻子的牢骚,反正妻子在家已经把该忙的忙完了,该干的也干完了,还不如呆在这儿清静。
  他得好好想一想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是不是再找找主管五中队的三大队大队长和大队教导员?或者再往上找一找?比如监狱长,比如监狱第一政委?
  按说是可以找的,也应该找,这是一个侦查员的天职,也是他应有的责任。对于一个重大的或者是可疑的案情,作为一个侦查员,如果他知情不报,敷衍了事,甚至玩忽职守,以致出了什么疏漏,那就不仅仅是失职渎职了。但单科长说的话,又一次让他犹豫起来。“你别再在这儿给领导们添乱了,真是瞎折腾。以后有什么事,别动不动就往领导那儿跑,听见了没有?”
  单昆的生气可以理解,越级向上面汇报,岂不等于是向领导告状?岂不是向领导表明了他当科长的失职?但单昆对这一案件的轻视和麻木却让他有些无法接受。家里的活儿就是再累,也不能累到对如此可疑的一个重大案情不管不顾。
  不行,他还得继续给有关领导谈一谈。
  那么找谁呢?三大队教导员傅业高?他不就是原来11中队的指导员吗?他对王国炎的看法清清楚楚,那一份被作为示范传看的谈话记录不就是他搞出来的吗?看来没必要,至少现在没必要找他。
  冯于奎呢?他是狱政科的科长,在一个监狱里,狱政科是一个极为重要和最有权力的科室。犯人刑期的减免,犯人的外出就医,鉴定,以及保释,保外就医等等,都由狱政科决定。比如像王国炎的外出就医,如果狱政科同意了,那几乎就等于是过了最后的一道关口。
  对冯于奎科长,罗维民是很熟悉的。因为狱政和狱侦原来是一个科室,他们就在一起工作。即便是到后来分开后,由于两个科室工作上的联系,还经常在一起开碰头会,对一些重大案情进行鉴定,研讨。但也正因为熟悉,所以相互之间对职权范围的规定和程序都清清楚楚。像这类事情,尤其是对一个神经病患者的鉴定和治疗,一般都是由中队向狱政科提出申请,然后再由狱政科决定是否由侦查科参与鉴定,还是由监狱医院检查,或者是直接批准外出就医。如果不是王国炎把一个犯人打成重伤,像这类犯人外出就医的问题,侦查科几乎就没有可能直接介入。第一这不是你的职权范围,第二你也应该自觉遵守这种职权范围的规定和程序。就像中队长、大队长主管生产,指导员、教导员主管改造一样,这中间其实有一道无形的,大家都已认可的,不可任意逾越的界限。谁的就是谁的,你别动不动就把你的手伸到我的范围和领域里来。除非特殊的情况,一般是没有人会随意逾越这种界限的。说穿了,这也就是权力的划分。像这种划分,连犯人也清清楚楚,该找谁就找谁,不该找的就不能找。什么样的事就找什么样的人,找错了就会惹麻烦。连犯人也清楚的事情,难道你会不明白?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像五中队。不过正是因为五中队的这种反常情况,才让他这样困心衡虑,左右为难么?
  憋了半天,还是觉得该给狱侦科长冯于奎说一说。虽然有些贸然,但至少应该先打个招呼。万一明天五中队这个申请递上去,冯科长又万一给批了,到那时再找人家,麻烦可就大多了。想了想,就先打个电话吧,要是冯科长觉得有必要,觉得电话上说不清楚,那就再到他家里汇报。
  没想到让他苦思苦想了好半天的事情,让人家两句话就打发了。
  冯于奎在电话里说得客气而又亲切:“还没人给我说这事么?你是啥意思呀小罗?”
  “我是觉得这个王国炎问题很大,可疑的地方也很多,他那神经病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噢,是这呀!”冯于奎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没人给我说过这事,我也没看到这样的申请报告。你说的我记住就是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
  “那就这样吧,有事打招呼,啊?”还没等罗维民再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坐了一阵子,罗维民忍不住又给三大队教导员傅业高打了个电话。
  傅业高说的更是干脆利落:“严管那还不容易?你们跟中队碰碰头,报上来就是了。立案?想立就立嘛。中队要是定了,我这儿没意见。你跟程贵华和吴安新他们先谈,只要有证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是不是你们科里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意见了?没有?要没有你先找你们单科长谈谈嘛!先问问你们科长是什么意思,好不好?没别的事吧?那就这样?再见。”
  罗维民呆呆地坐了一阵子,不知为什么,一种隐隐约约的担心,让他又到武器库查看了一番。
  自从到古城监狱任侦查员以来,监狱武器库就一直由罗维民保管。近些年来,罗维民曾给领导谈过几次,要求监狱另找一个人来保管武器。在一个监狱里,作武器库的保管员,实在让人太焦心太劳累太伤神了。一个武器库,几百件各种各样的武器,足可以武装起一个加强营!尤其是武器库里的一些高性能的先进武器,别说丢上十支八支,三支五支,即便丢上一支,若是放到一个凶险的犯人手中,就足以把整个监狱闹得天翻地覆!
  所以罗维民常常会在深更半夜,睡着睡着便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或者动不动就像吓了一跳似的被惊醒了。罗维民有时候甚至特别相信一种感应,比如当他在半夜里突然被莫名其妙地惊醒时,常常会产生出武器库被盗或者正有人对武器库图谋不轨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会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于是他常常会毫不犹豫地穿好衣服,惟有到了武器库,看到并没有任何动静时,这种所谓的感应才会消失。尽管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应一次次都被最终证实为子虚乌有,但当第二次再次出现这种感应时,罗维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爬起来赶到武器库查看……
  实在是太累,太操心了,这么多年了,也真该替换替换,好好让脑子和神经清静清静松弛松弛了。
  武器库静悄悄地在秋风中耸立着,显得安稳而又平静。一切正常。库房外一切如旧,库房内三道铁门严严实实。他微微地松了口气,看来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站在安全清静的武器库一旁,心里却仍然是空荡荡的。无边无际的脑海里,依旧没有一处踏实的地方。罗维民看看表,刚过9点。回家吗?家里没电话,万一有个事情,还得再到外面来打。要不就再回办公室吧,静下心来,考虑考虑是不是应该先写一个有关王国炎问题的书面报告?
  书面报告应该怎么写呢?也就是说,你写什么?
  “只要有证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罗维民耳旁突然又想起了三大队教导员傅业高的话。是啊,你对王国炎怀疑来怀疑去,截至目前为止,作为一个侦查员,你究竟找到了哪些可以真正作为证据的证据?就凭王国炎那些并没有落实的疯疯癫癫的胡话吗?就凭11中队那些犯人的没有记录也不可能记录下来的情况反映吗?就凭你悄悄拿出来的王国炎的那本日记吗?就凭你的那些朦朦胧胧的分析和判断吗?说真的,又有哪一个能真正成为有力的证据?能成为可以正式写进书面报告里的站得住脚的证据?
  没有,真的没有。想起来处处有问题,但当你真正来做时,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空的,都只是你的凭空幻想。
  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五中队监舍门口。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绕到这儿来。
  守门的看了看罗维民,问他是不是想进去?罗维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门开了,罗维民走了进去。值班的分队长不在谈话室。谈话室的门锁着。
  他问值班室的一个狱警:“王国炎在哪个禁闭室?”
  狱警说:“就在后面不远,你想去看看?你要想去我陪你去。”
  罗维民一边走,一边问:
  “王国炎今天表现怎么样?”
  “就那样,一有了人,就乱喊乱叫,大吵大闹。一没人了就悄悄的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个狱警见离门口值班室远了,便压低嗓门说:“罗科员,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中队长刚才还训朱志成他们几个来着。中队长说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咱们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比如在王国炎身上,万一捅出个什么漏子来,今年还是评不上先进中队,年终奖就谁也别想得!”说到这儿,这个狱警又四下看了看说:“在我们中队,其实大伙都对这个程队长有点看不惯。连我们指导员都说了,王国炎身上的问题大了。大家也都清楚,就是程队长护着他。罗科员,其实你今天晚上不来,我明天说不定也会找你的。这会儿我给你实话实说,王国炎根本就不是真疯。前几天还好好的,哪能一下子就疯了?”
  在昏昏的灯光下,罗维民的视线突然被一件东西一下子吸引了过去。
  在鼾声大作的王国炎的枕头下面,分明地露出了两样东西:一本书和一个笔记本!
  “前几天还好好的?”罗维民问,“不是说在11中队的时候就有点疯疯癫癫的?”
  “那是程贵华队长的说法,别人也就跟着那么说。要是在11中队就疯疯癫癫的,你想想怎么还会给他一下子减了那么多的刑?”说到这儿,狱警再一次压低嗓门说:“罗科员,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在前几天,大概是5号下午吧,王国炎还写过一封信,这封信发出去的第二天,王国炎就开始发疯了。”
  “……哦,”罗维民一怔,“给谁写的信?”
  “听他们说,是王国炎给他老婆写的信?”
  “你们中队都有谁看过这封信?”罗维民追问道。在监狱里,以防意外,服刑犯人的信一般都得让监管人员过目的。
  “他们说了,好像是让中队长程贵华看了的。”似乎事关重大,狱警有些含糊地说。
  王国炎被关在4号禁闭室。
  值班看守悄悄地说,这小子睡着了,闹腾了一整天。可别再把他吵醒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可就不知闹到什么时候了。
  “唉呀,你就别提了。”值班看守皱着眉头,显得痛苦不堪地说,“一整天的闹,其实晚上也一样,只要一睁眼,就没完没了地折腾,闹得你别想有一会儿安稳的时候。要让我说,这小子肯定是疯了,要不哪来这么大的劲?赶紧把这小子弄走吧,像这号犯人,都疯成这样了,还关什么禁闭……”
  “吃饭怎么样?”
  “吃饭?”值班看守略一回想,“吃饭还行。反正一大碗一大盆,稀里呼噜地一会儿就吃得精光。”
  “休息呢?”罗维民像例行公事。
  “休息?那可就说不准了。反正一听见他闹就是睡醒了,一不闹了那就是又睡着了,还真闹不清他休息得怎么样。让我看也可以吧,一天睡七八个小时也是有的。加上吃喝拉撒。差不多10个小时吧。”
  “你怎么知道他一醒过来就是在闹,一不闹了就是在睡?”
  “……那倒也是,谁一整天在他跟前站着?”值班看守有点自我解嘲地说,“一般是听不见闹了,就过来看一看。又听见闹了,就再过来看一看。这中间要是有啥事可就真是不大清楚了。”
  “平时,比如检查、吃饭或休息,你见过他有没有表现正常的时候?”
  “……没有,还真的没见过。”值班看守摇摇头。
  有这样的疯子吗,除了闹还是闹?在罗维民的印象里,即使是真疯子,也经常会有表现正常的时候。“他闹起来的时候,都有哪些表现?”
  “就是吵呀,嚷呀,骂呀,用脚踹门呀,有时候还随处大小便……”
  “随处大小便你都看见了?都大小便在什么地方?”
  “褥子上被子上哪儿都是,管理员进进出出的都捏着鼻子走,真是臭死人……”值班看守一脸的嫌恶。
  “天天都那样?”
  “一次就熏死人了,还能天天那样。”
  “除了这些他都还干什么?”
  “……没发现他还干什么。”值班看守摇摇头。
  “他现在真是睡了?”
  “真睡了,不信你就看看。”
  王国炎果然睡着了。虽然亮着灯,才刚过9点,但已经打着很响的鼾声,涎水把半个枕头都流湿了。看来他真的是累了,不然绝不会睡得如此之香。
  在昏昏的灯光下,罗维民的视线突然被一件东西一下子吸引了过去。
  在鼾声大作的王国炎的枕头下面,可能是睡觉翻转身子的缘故,分明地露出了两样东西:
  一本书和一个笔记本!
  书已经被翻得很旧很旧了,但露了一半的书名依旧看得清清楚楚:
  《……罪心理学》。
  其实任何人一看都知道,这本书的全名是《犯罪心理学》。
  没想到他在禁闭室里都还带着这本书!
  还有,那个笔记本是干什么的呢?
  日记!
  罗维民不禁吃了一惊。没错,日记!肯定是日记!王国炎有记日记的习惯,否则在禁闭室里,他要这个笔记本干什么?而这个笔记本跟罗维民正拿着的王国炎的日记本毫无二致,一模一样!
  这么说,即使是在禁闭室里,他仍然在坚持记日记。
  而一个仍然在坚持记日记,仍然在反复阅读书籍的犯人,会是一个疯子吗?
  他本想让值班看守进去把这两本东西拿出来,但想了想,终于忍住了。
  “梦想昨天的仙境,恢复往日的自我,不再有爱,也绝不再有仁慈!我这双像铁一样坚硬有力的手,是上帝赐给的,我会用它去回报社会和人生,也会用它回报我的仇敌和魔鬼!”
  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提兜时,再一次感觉到了那本日记的分量。
  他有些发呆地楞了一阵子,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拿出那本日记,急速地翻看了起来。
  4月14号,星期一,晴
  车间劳动,早班。
  树挪死,人挪活。天生我才必有用。我不能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消耗着自己的青春和才华。他们说还要让我继续等,说什么时机还不成熟,说什么他们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努力。这我信,我知道至少在目前他们还不敢骗我。
  但有一点我有些怀疑,他们真的会欢迎我吗?真的还会像以前那样看重我吗?他们原来说顶多也就4年,可现在已经3年了,并没有看到什么希望,还是遥遥无期!要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一个个的都人模狗样的像回事了。他们没有我照样会活得像在天堂里一样。说老实话,连我自己也觉得是他们的一个累赘,他们又会怎样看我?说不定他们早就巴不得我早日上西天!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那么多人突然间都变了脸,一个个都成了刽子手!老实说,他们要真的翻了脸,真的叛变了你,那可比刽子手还要可怕十倍,百倍!
  还有莉丽,我真的不能放心她,我知道她的为人和性情。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当你有钱有势的时候,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而当你有了一灾半难,或者什么也没有了的时候,她会一天也熬不下去。她又长着那样一张盘儿,我从来就没有放心过她。那小子的舅舅又突然发达了,过去他们就眉来眼去的,要不是碍着个我,说不定早那个了。我在的时候还那样,如今谁又能保得准?不行,我得想办法,得快些想办法,不能再等了,绝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从来就没什么救世主,一切只能靠自己……
  ……
  4月20日,星期日,晴
  休息。
  下午家里人来了一趟。姐姐说,我表现不好,大家都很失望。还说了莉丽的一些事情,埋怨了我好多。说我当初就不该找这样的老婆。一切都让人心烦!真让人恨透了,恨透了!如果一切都最终被证实了,那我出去就要干猪厂,当个屠夫,杀他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杀杀杀,捅捅捅!杀一个昏天黑地,捅一个痛快淋漓!好好出一口这胸中憋了多年的恶气!我说过的,我从来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捅我一刀,我灭他九族!这就是我作人的原则,宁负天下人,绝不让天下人负我!
  莉丽,莉丽!你如果真要是那样了,可就辜负了我的一生!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下辈子也绝不会放过你!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你应该知道的!你以为我总是对女人心太软,尤其是对你心软。平日里不管有了多大的火气,一见了你就什么也没了。你错了!至少你这次错了!我可以饶恕你一次,两次,三次五次,但绝不可能会有十次八次!绝不可能!
  我对姐姐说了,让他们在近期一个个的都来见我,我有话要给他们说!否则就别后悔!我说得出来,就干得出来!谁要是把我逼到绝路上,那咱们就一块儿死!
  号子里的老驴头不看颜色,不知好歹,让我好好敲了一顿,让他像杀猪似的叫了一晚上!我爱听这声音,舒服!
  ……
  5月12日,星期一,阴雨
  休息。
  昨晚梦见莉丽痛哭流涕的样子和她被人欺负的场面。老是不断地做梦,还是跟家里近一段发生的事情有关系。
  他们见了我时,都一个个信誓旦旦,披肝沥胆的样子,说让我放心,让我安下心来。说他们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创造条件,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我。还说家里的事情只管放心就是,只会越来越好。心里稍稍冷静了一些,至少我把话说清楚了,让他们知道了我的意思。当一个人绝望时,他是什么也干得出来的!我王国炎背了这么多年黑锅,要是哪一天不想背了,就把锅里的东西全都给翻出来!
  我并不相信他们的话,母亲和姐姐绝不会给我说假话。我还得再忍一忍,忍不下去也得忍!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不会忘了!更不会让人戴了绿帽子,还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梦想昨天的仙境,恢复往日的自我,不再有爱,也绝不再有仁慈!我这双像铁一样坚硬有力的手,是上帝赐给的,我会用它去回报社会和人生,也会用它回报我的仇敌和魔鬼!
  要振作起来,悲惨属于别人,我永远快乐。
  ……
  让王国炎如此绝望和凶相毕露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女人:莉丽。
  莉丽是谁呢?他的妻子。
  5月27日,星期四,晴
  一连休息了几天,好像误了什么事?
  当犯人最难的是如何克制自己的感情外泄,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一个植物人。激动的时候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但一旦事情来临,则要有充分的应变准备和应变能力。不用脑子的人,只能是一个蠢人,而光用脑的人则永远是落伍者。
  有一个想法正在我的脑子里形成,这很刺激,也很有意思,今天他们来看我,我把这个想法给他们透露了一点,他们说回去商量商量,看来他们也赞成。他们当然赞成,这对他们有利。只要我能在他们手里掌握着,他们就再不会这么整天提心吊胆。说不定他们还会有别的什么想法,置你于死地也未可知,试想,像你这样的一个人物,又有谁会在乎你。
  他们要是真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只要我到了那一步,冤有头,债有主,立刻就让他们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就像是4月5月的果园,第一棵树下都会是落红一片!
  我还在想,要细,要再细。一步走错了,可就满盘皆输。一步错了,可就只有等到来世了。
  我还得利用他们,包括莉丽。
  ……
  5月31日,星期一,阴
  夜班回来,精神十足。
  好,太好了!有所思就有所得,终于解决了两大难题!就得这么干,一定得这么干!也惟有这么干才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他们的工作结果了。他们说过的,为了我,要把厚厚的人民币从省城一直铺到古城监狱!我做得很好,就看他们的表现了。他们不敢不这么做。因为我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而且我已经试了好几次,我有意识地在一些干部面前吓唬吓唬了他们。消息反馈得很快,他们真的是怕了!他们不能不怕!吓死他们!
  包括眼前这帮人头狗面的头头脑脑们,其实也一样怕得要死!
  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那事情就好办了。我只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最多也不能超过两个月,否则我就让他们全都跟我死在一起!
  不是我怕他们,而是他们怕我!
  我能想得出他们焦头烂额,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好高兴,活该!也该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了,这帮庸才和蠢才!
  最最让我高兴的是因为一切主动权都在我手里。我是真正的主人,他们一个个都是我的奴隶。他们只能像爷一样地供着我,只能这样,别无选择。
  等到了那一天,我要让整个中国都知道这只青虎的声威!
  整个中国!这绝不是只想吓唬吓唬他们。
  我给莉丽去了一封信,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她。这就看她了,这是我最后给她的一次机会,如果她要是不来,或者是不想协助我,那我绝不再跟她有任何联系,从此恩断义绝!
  我也绝不后悔……
  罗维民久久地陷在一种巨大的恐怖之中。
  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轮廓渐渐地在眼前显现了出来,就像是阿拉伯故事中海滩上的那个魔瓶,打开它的盖子;当那股弥漫出来的烟雾最终散尽,没想到冒出来的竟是这样巨大而又可憎的一个魔鬼!
  王国炎很可能只是这个魔鬼身上极小的一部分!
  在王国炎这个罪犯的背后,极可能还隐藏着更多更大的罪恶和犯罪团伙。王国炎说了,他们都怕我,他们不能不怕,吓死他们!
  他们都是谁?
  王国炎说,他背了这么多年黑锅,要是哪一天不想背了,就把锅里的东西全都给翻出来!正因为这样,王国炎才说:“谁要是把我逼到绝路上,那咱们就一块儿死”!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死死地保他,以致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厚厚的人民币从省城一直铺到古城监狱”!
  这黑锅里都是些什么?而王国炎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反复无常和暴戾狂躁?以致要把锅里的东西全都翻出来?原因也许有许多,但最主要的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外面的“他们”让他感到失望,让他感到不满,让他感到愤怒。
  让王国炎如此绝望和凶相毕露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女人:莉丽。
  莉丽是谁呢?他的妻子。一个长着那样的一张盘儿,却又从来也没让他放心过的一个女人。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的品行,“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当你有钱有势的时候,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而当你有了一灾半难,或者什么也没有了的时候,她会一天也熬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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