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告诉你了。”大勇见她变了脸色,转身便走。走着,又递过一句: “俺大哥这次可是真病了。镇委帅书记昨天也去看过了。”
眼望大勇离去,回到花棚里淑贞犯起了寻思。岳鹏程的体质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的。虽说以前落下几种毛病,但没有一种是能够影响他欢蹦乱跳工作的。别的病,不论大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得沾上一点,更不要说被撂到床上一躺两天了。她恨他,恨他背着自己跟别的女人干丢人现眼的事儿。但她平心静气时肚里也明亮,岳鹏程跟那种为了另寻新欢,不惜把老婆孩子朝茅厕坑里丢期死里逼的男人——那种男人有多少,天王老子说得清?——还有不同,算是良心和夫妻情义没有丧尽。不凭这一条儿,那天她也不会起心去找曲工演那么出戏来。昨天听到秋玲与贺子磊准备马上结婚的消息,她又暗自庆幸了一番。如今她对岳鹏程还是恨,但已经不是那么撕心裂肺,更多的是凄楚、幽怨。至于对徐夏子婶和大勇原先的怨恨,早就被感激的心情取代了;虽然表面上,她还是很少把好脸子给他们看。
……躺了两天……这次是真的病了……镇委书记去看过……大勇和徐夏子站的用意,淑贞不须猜测。但要按他们的用意去行事,淑贞却大费踌躇。既然是躺倒两天,病情肯定不轻;镇委书记也被惊动了,去看望的人一定不少;按理她是该去的。可他并没有要她去,并没有让人告诉她。她去了,他会怎么想?别人又会怎么想?可如果不去,假如他得的不是好病(肿瘤、癌症!),假如他出了三长两短……一上午,淑贞几次要去医院,却又几次动摇了。中午思前想后总算下了决心,下午却被一连串的事情缠住手脚。此时,龙山水泥厂奠基结束,十万花炮惊天动地,数千群众欢呼雀跃,淑贞再也无法收拢胸腔中的那双翅膀了。
他这会儿怎么样了?病情会不会突然加重?……
犹豫什么呢?岳鹏程纵然有天大错,毕竟是与自己共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啊!自己心里,毕竟也是在盼望着他能回到自己身边的啊!
去!立马就去!这里高疗养院近着呢!
淑贞顾不上抹一把鬓发,甚至忘记了该向岳锐和银屏打个招呼,便把匆匆的身影撒到通往崂山的小路上了。
在她身后,又是一片耀眼的通明,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欢腾。
1986年6月—1989年5月
五稿于济南—博山一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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