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贞不容她懵愣,说:
“别以为我是个瞎子聋子,整天让你们蒙在鼓里耍!你么时候和他勾搭上的,你们两个在一起干了些多么光彩的事,我清清亮亮!”
秋玲胸腔里仿佛突然爆炸了一枚手雷,她万没想到淑贞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挑起那件事,而且挑得直截了当,丝毫没有推倭和回旋的余地。她只觉得一阵血流猛地涌上头顶,涌遍全身,全身麻木得近乎失去了知觉。
“没……嫂子……你千万……千万别……”秋玲舌尖颤抖,颤抖出的是什么,自己也全然不知。
“没有?那跟他搂着亲嘴儿的是哪个?你去问问,村里哪个不知道你勾引人家男人?你为了朝上爬,为了那个彪爹,就豁出个不要脸去?你知道不知道岳鹏程有老婆孩子?你知道不知道,勾引人家男人、破坏人家家庭犯法?啊,你说,你知道不知道?”
淑贞气势凌厉,言辞尖刻。既是蓄谋而来,她自然没有容许秋玲有丝毫抵御和狡辩的理由。
秋玲见淑贞讲出这种话,知道隐瞒抵赖不过,心里越发惶惊:
“嫂子……我对不起你……可我没……投破坏……”
“谁是你嫂子?你没破坏对不起我么个?”对面路口有人经过,淑贞声音放低,语调却越发严厉起来:
“我是可怜你一个大闺女家,还准备着找男人结婚,今儿个才特意来告诉你:往后你要是再勾引我们家岳鹏程一回——不勾引靠近乎也不行!我就到法院去告你!新罪旧罪一起究!别说是找男人结婚,不判你十年八年徒刑才怪!我这可不是吓唬三岁的孩子,你可听明白啦!”
见秋玲嘴唇乌紫,只顾哆嗦,淑贞觉得目的达到了,踅身便向回走。走回几步,又掉转头睥睨地瞟过几眼,说:
“那和尚尼姑的事儿,够让人恶心的啦!到了还是个没脸没皮的货!”
淑贞大获全胜,兜马回营。秋玲身上的颤抖却猛然停止了。多少年来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尤其最后捎带的两句话,一下子把她深藏于心底的,往时遭受的一切歧视、侮辱和苦难所累积起来的仇恨,都翻腾出来。那仇恨结下的果实—
—不顾一切后果的报复欲,也随之升腾起来了。
“徐淑贞!你站住!”
一声喝叫,秋玲快马疾步拦住了淑贞的归路。
“你骂完了要走?我还没说话哪!你给我竖起耳朵听着!你说我勾引你男人了?不假,我就是勾引了!勾引了好多次、好多年!你说我破坏你的家庭?也不假,我就是成心要破坏!成心叫你们过不下去!你说你要到法院去告我?行,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拉着岳鹏程去!让他跟你离婚,跟我登记!我这话也不是吓唬家雀的,你听明白啦!我就不信,他看不上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倒看得上你这么个半老婆子!”
淑贞被这番突如其来且又凌厉凶猛的反攻打垮了。大张着嘴,成了一只木雕的呆鸟。
秋玲犹自汹汹地说:“我明告诉你:岳鹏程是个好样的,我就是喜欢跟他在一块儿!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淑贞彻底垮了。捂着脸恸哭着,快步地、踉踉跄跄地朝来路跑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秋玲蓦然蹲到路边落满浮尘的草地上,呜呜地大哭起来。
因为有事耽搁了几分钟,带着满腹歉疚匆匆赶来的贺子磊,远远看到了方才的一幕。他来到路口,惊诧地打量着不能自制的秋玲和匆匆消失的那个背影,白净的面庞上骡然布起一重黑沉得吓人的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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