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羸官,你这是……”迎着儿子,淑贞一脸呆相。
羸官惨然一笑。
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晚了!
“不行!我找学校讲理去!”岳鹏程如同一条狮子,跳了起来。
“你找谁讲的么个理去?”扑到儿子身边、两眶泪水噗噗下落的淑贞,忽然把尖锐的目光指向岳鹏程,“你整天日只知道抢你的大红旗,老百姓过的么样日子你知道不知道?早先日你发誓赌咒让我过上舒心日子,我过不过上也罢了,可儿子,儿子连个学也上不成啦!你还算个当爸爸的吗?你还算个男人吗?……”
淑贞号啕大哭着跑进屋里去了,岳鹏程像散了架的纸人,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几天几夜的苦苦思索,几天几夜的反复谋划,岳鹏程带领一支“学大寨特别支队”,悄然地开上了盐场。一个月下去,一张一万元的存款单落到岳鹏程手里。那张存款单很快又变成了一座小小的木工厂。
“咱这小木工厂,单是挣个手工钱,哪辈子也发不起来!要是自己能搞到木头,那就得啦!”一次吃饭时、岳鹏程发着感慨。
“要搞木头还不好说,关东山有的是!”羸官有意无意地说。
“吃了灯心草,说话倒轻巧!关东山的木头是给你准备的?”淑贞训斥说。
“不是给咱准备的,咱就不兴搞点回来?你没听喇叭里整天喊:搞活,搞活!”
“搞活也不能有李龙爷的本事,搞到关东山上去!”
“那就得看有没有孙猴子那两下子了!”
岳鹏程眨巴两眼听他娘俩打嘴仗。听到高兴,一拍大腿对羸官说:
“好小子!你真的有种,跟老子下一趟关东山,敢不敢?”
五天后他们启程了。搭货车、爬火车、拦拖拉机,外加开动“十一号”快赶慢撵,岳鹏程和羸官几经辗转到达伊春。伊春是一座地地道道的边疆之城、森林之城,参天古木满山皆是,大小林场一个接一个。岳家父子把眼睛朝四下里一瞭,便觉得心高气壮起来。可哪想,那些或大或小的林场端的都是国家的饭碗,做的都是官办的买卖,对两位来自异乡异土的农民父子,眼珠儿也不肯正视一下。第一次进到一个林场,人家把盖着大桑园大队印章的介绍信“研究”过几遍,揉一揉朝火炉里一丢就下了逐客令。第二次、第三次,除了重复第一次的过程之外,还招惹了一大堆冷讽热嘲。那时“开放搞活”还是报纸广播上的新名词,林场还是一眼古井死水。这苦了岳家父子。躲在人家草屋里熬过一夜,第二天更妙,来到一个林场门儿也不准进。岳鹏程冒着胆子朝里硬闯,几乎没有让人家当做图谋不轨的“盲流”扣起来。又饿又冷,父子俩万般无奈,坐在离林场大门不远的一片向阳地里啃起淑贞给带来的锅饼——那锅饼也没有几个了;眼看着父子俩怕是只有靠讨饭返回家园了。
正是中午,下班铃响过,林场的干部职工三三两两向宿舍区去。岳鹏程看着生气,羸官心中忽然一动,提着包裹走到林场门前,就地一坐,把包裹里煮好的对虾在面前一摊一摆,随之挑出几个又大又鲜亮的,两手抓着执着就向嘴里填。岳鹏程被搞得懵懂了,下班的林场干部职工却新奇谅讶得停住了脚步。
“嚯!小伙子,好福气哟!”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
羸官眼不抬嘴不停:“福气?就这烂对虾?你们东北人谁稀罕这个。”
“耶!你这是哪儿得的情报?”干部越发有了兴趣。
“这不大门还没离?我和我爸千里迢迢给你们送对虾来,你们连门都不让进!” 羸官朝正向这边走来的岳鹏程努着嘴。
“哦?”干部带着几分惊讶地打量了岳鹏程几眼,问:“你真是做这买卖的?”
岳鹏程这时已经看出些门道来了,回答说:“这还假得了?在吉林那边,人家对我又是酒又是菜,你们这儿可好!”
干部思量了片刻,又见职工们七嘴八舌,只差没有流涎水,说:“我要可不是三斤两斤打发了的。”
岳鹏程说:“三斤两斤我还得找到你关东山来?明说吧,我看中的也不是钱,是你们的红松木!”
“这就好说了!”干部当即喊过一个人,分咐把岳鹏程父子请进了林场小餐厅。
合同一夜就签下了:大桑园每年“五一”、“十一”、春节给林场发三个车皮鱼虾,林场每年在相应的时间里,给大桑园发三个车皮原木。双方均给对方以最低价格,差额一年终了以实物补偿。
合同得到了遵守。虽然岳鹏程每年要额外支付相当一个数目的“车皮调拨费”,
“木材加工厂”还是变成了“木器制造厂”,并且以超乎人们想象的速度发展和创造着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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