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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2000年3月2日

  慕尼黑施特劳斯机场

  一次人类历史上从来不曾有过的授勋仪式,正在斯特劳斯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举行。在此之前,还没有人能够在自己的胸前一次佩戴上七个国家元首和教皇同时颁发的八枚功勋奖章。李汉是第一个走上台去获此殊荣的人。
  浅沼的名字排在第三位。
  第二位是安娜·鲁茨耶娃。也就是薇拉。薇拉·玛特维耶娃。神秘的“05”号。但她已经不可能与李汉等人并排站在领奖台上了。代她受奖的是俄罗斯驻慕尼黑领事馆的总领事。当他把属于薇拉的八枚勋章捧在胸前时,他不明白,那位第一个上台去领奖的中国人,为什么会突然泪水盈眶?
  授奖仪式在把八枚勋章和九面国旗同时覆盖在三名中国士兵的棺木上时结束。没有哀乐。大厅里始终回荡着贝多芬的第五交响乐——
  《英雄》。
  “但他们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勋章。我不认识他们,但我知道这都是些好小伙子。还有婵。”
  李汉毫无表情地对笔立于他身旁的维雄说这话时,两眼始终目视着前方。维雄发现,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只是把目光投在了远处某个不知所终的地方。“世界上没有任何勋章能够抵偿他们生命的价值。现在人们毫不吝啬地把勋章和鲜花捧给你,可十年后,不,也许连五年都用不了,谁还会记得你?可是婵:我的婵……”
  “我原先也这么认为。”维雄说,“可我觉得我父亲那老家伙说过的一段话也许更有道理。”
  李汉望着维雄。
  “他说,你们知道什么叫军人的价值?你们以为军人的价值就体现在是否永远被人们铭记和感激?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墓碑前没有了鲜花,他们的价值也就随着消失了。要知道,人们可以遗忘你的牺牲,但这遗忘并不改变你的价值。因为军人价值不是存在于人们不可靠的记忆中,而是取决于你的牺牲是否推动了国家和民族的进程。就拿二十年前那场边境战争来说,硝烟散去不到五年,边境上早已是一片和平。烈士陵园里半人高的荒草代替了鲜花,但历史就在那些藉藉无名的士兵倒下的地方开始了最初的启动。你们必须看到,正是那场战争,正是那些士兵的牺牲,打破了这个国家与西方世界几十年对立的僵局,这一打破最终导致了我们国家在国际社会中形象的改变,从而使我们搞经济建设最迫切需要的资金源源不断地涌进了这个国家。我们的现代化进程,就这样开始了。
  追溯起来,它正是开始于二十年前的那个大军越过界河的早晨。二十年后,不管人们是否还记得那些牺牲者,他们都可以问心无愧的对后人说,是他们用自己的血和生命政写了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这就是军人的价值。”
  “老爷子真是这么说的么?”李汉问维雄。
  “我不敢说一字不差。”
  “回去后,我要当面向他致敬。”
  这时,浅沼被人用担架拾过来向李汉告别。
  “李,我非常难过,为她,也为你。”,“谢谢。我也替她谢谢你。”
  “你很了不起,想想看,你干了多大一件事!”
  “没有你,我决不可能把事情干到底。”
  “但愿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但愿这世界上不再发生这种事。”
  浅沼向李汉伸出手来,被李汉紧紧握住。在两人松开手的同时,李汉突然伏在浅沼耳边问道:
  “告诉我,你怎么猜到‘她病了’是771513457?”
  浅沼没有回答,而是从衣袋中掏出一只袖珍计算器,在上面打出了sheisill的英文字母,然后把计算器倒过来,递给李汉看。于是SHEISILL就成了77151345。
  伊尔一96—300型飞机在一万八干公尺的高度上由西向东平飞。一路上,李汉坐在机舱的后部一言不发,维雄始终在旁边陪伴着他。在他们中间,是婵的灵枢。棺盖上平放着李汉刚刚获得的那八枚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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