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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露头。

  山崎心里正在狐疑,突然间,30米外的堑壕里,密密麻麻的手榴弹呼啸而起,天空像飞过一群麻雀。妻时间,手榴弹在日军工事上面凌空爆炸,短促连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横飞的弹片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下,惊慌失措的日军士兵无法找到安全死角,很多士兵同时被几颗手榴弹直接命中,被炸得身首异处。3000多颗手榴弹在一场战斗中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两分钟之内。在如此狭小的面积上,3000多颗手榴弹所产生的杀伤力,无疑是可怕的。

  此时,率领第二梯队的赵刚已进入冲锋位置,他手握驳壳枪,目睹着李云龙独特的实施火力打击的战术,心中不由被战争所创造的伟力所震撼。他想起拿破仑关于战争的一句经典之言:进行战争的原则也和实施围攻的原则一样,火力必须集中在一个点上,而且必须打开一个缺口,一旦敌人的稳定性被破坏,尔后的任务就是把它彻底击溃。赵刚想,这个不知道拿破仑为何许人的李云龙团长倒是个天生的战术家,看来在战争领域内,理论是苍白的,丰富的战争实践才是重要的。

  此时,率领第一梯队的李云龙可没想这么多,他只在念叨着:山崎这狗日的可别被炸死,老子还要和他决斗呢。没有冲锋号声,没有冲锋的呐喊声,随着最后一批手榴弹的脱手,伏在坡下的突击队一跃而起,疾跑中20挺轻机枪同时开火,组成密集的火网,日军工事在密集的弹雨下被打得烟尘四起,在爆炸后残存的日军士兵又恢复了强悍的本色,他们嚎叫着还击,竟面无惧色。

  八路军突击队员们不断倒下,后面的候补射手又迅速补上,双方杀红了眼,有些日军士兵杀得性起,竞毫无遮拦地端着刺刀从工事中跳出来迎着弹雨进行反冲锋,但顷刻间被打成蜂窝状,短短30米冲击距离,李云龙的第一突击队的机枪手们竟全部阵亡,无一生还,战斗异常惨烈。突击队冲进环形工事,冲锋号吹响了,独立团一千多号人,在挥舞着鬼头刀的李云龙带领下发出排山倒海的杀声,一千多把刺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部队潮水般涌上阵地,最后一批冲上高地的竟是举着菜刀、铡刀的伙夫和马夫。

  独立团坚决执行了李云龙的命令,一个不留,全部参加了攻击。

  山崎大队全军覆没,山崎本人被机枪打成了筛子,已经面目全非了。

  独立团的战士们站在山顶欢呼雀跃,惟有李云龙拎着山崎的指挥刀在破口大骂:是哪个狗娘养的把山崎打死啦?给老子站出来……没能和山崎用刀剑决斗,他感到无限遗憾。

  陈赓在望远镜里看见李云龙正在山顶上跳着脚骂街,他也乐了,扭头对副旅长说:这小子,打仗还真有点鬼才,要早让独立团上,也许伤亡会小得多。副旅长哼了一声,说了句文绉绉的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小子打仗是把好手,惹事也是把好手。开战斗总结会时,赵刚问李云龙:老李,山崎那小子要是在决斗中把你打败了怎么办?你真准备兑现诺言给鬼子让路吗?李云龙一脸的不屑:喊,就那小子?不可能。赵刚固执地问:我问的是万一打败了怎么办?李云龙圆滑地说:万一要打败了,我脑袋肯定也搬家了,我个人可以给他让路了,可你让吗?你们不让路是你们的事,不能说我说话不算数吧?赵刚笑了:真他妈的农民式的狡猾。

  第二章

  1941年,中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中日两国军队在战场上厮杀了四年,大大小小的会战也有几十次了,一时双方谁也没有能力吃掉对方,战线呈现犬牙交错态势。处于敌后的华北地区,形势却异常严峻起来。虽然日军只占领了铁路沿线的城镇,在战略上似乎占了上风,但中国军队的有生力量并没有被摧毁,仅河北、山西两省的大部分区域仍在中国军队控制之内,国民党中央军、阎锡山的晋绥军、八路军各自开辟了自己的根据地。这很使坐镇重庆的蒋委员长感到欣慰,他认为他的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构想在某种程度上得到验证,蛇口再大也无法吞掉大象嘛。

  蒋委员长很快就乐观不起来了。1940年华北八路军百团大战后,蒋委员长突然发现这两年一不留神八路军竞变成40万之众,仅正规军就动用了105个团。委员长只记得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部队建制表上,八路军只是个下辖三师六旅几万人的部队。娘希匹,谁给了他们扩充的权力?委员长一不高兴,问题就有些复杂了。

  于是中国军队内部磨擦战四起,山西军阀阎锡山的旧军和新军干了起来,陕甘宁边区的八路军和国民党军朱怀冰部在太行山打得难解难分,倒让日军看起了笑话。到了1941年,中国军队内部的磨擦战趋于平静,又轮到日军的日子不好过了,作为日军战略后方的华北地区似乎乱了套,早已脱离了正面战场的八路军再也不打算组织一两场正规战役,而是化整为零消失在广袤的平原和连绵的崇山峻岭之中,崇尚主力决战的日本陆军失去了对手,又时时处在对手的包围之中,一向被正规军所看不起的游击战之威力渐渐显露出来。日军华北派遣军经不起长期战争的消耗,倾其兵力开始了“五·一”一大扫荡。

  李云龙的独立团也以连为建制分散行动了。这段时间他心里不大痛快,因为没什么像样的仗可打,不是东边拔了个炮楼,就是西边扒几截铁轨,这哪像主力部队?和游击队没什么两样。李云龙好酒。论起酒量,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到底有多大量,反正是和心情有关。心情不好时,二三两便醉,心情好时,喝一斤后照样能把鬼头刀耍出一片花来。

  政委赵刚原先滴酒不沾,后来架不住李云龙的纠缠,也被拉下水。李云龙的话说得太绝:不喝酒的人靠不

  。还有,知识分子要和工农群众相结合,拿什么结合?他李云龙实在想不出除了酒还能有些什么。赵刚琢磨对他这些歪理与其争论不如一块儿喝算了,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一来二去,赵刚竟练出了些酒量。

  李云龙还是老毛病,心情不好总要找出个发泄的对象。团部的参谋、勤杂人员都知道他有这毛病,一见苗头不对就远远躲开了。惟有赵刚不识相,老在李云龙眼前晃悠。因此,每次都是团长首先发难,政委的嘴也不饶人,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吵上几句,又觉得影响不太好,于是两人一齐把身边不相干的人都轰出门去,门一关就开骂,相互骂个狗血淋头。骂完了气也出了,李云龙又拿出酒劝赵刚一起喝。两人酒至三巡竟忘了刚才都骂了些什么,喝得动了感情,又面红耳赤,眼泪汪汪地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亲热得像一个娘生的。

  赵刚总恨恨地对李云龙说:本来我嘴巴挺干净,自从和你做了搭档,现在也学得满嘴脏话,一张口就骂娘,想想自己都不好意思,这叫他娘的什么与工农相结合?好的一点儿没学着,骂人喝酒倒学会了。李云龙乐呵呵地说:这就对啦,不会骂人能当好兵吗?心里不痛快了,一股火总憋在那儿,怎么办?一句话:去他娘的……气就出去啦,你们文化人怎么说来着?赵刚说:回肠荡气。对,就这意思。你要有啥事下不了决心,磨蹭半天左右为难,怎么办?一句:日他娘的,就这么办吧。决心就下了。用你们文人酸溜溜的话能指挥部队吗?你命令一营把山头拿下来,说:一营长,请你组织部队进攻那个山头,攻不下来我要处分你的。这种软绵绵的话会影响部队战斗力的。你要这么说:一营,把那个山头给老子拿下来,奶奶的,拿不下来我剁了你狗日的。听听,这多提气。部队一听这话,马上嗷嗷叫。老弟,老哥好歹比你多吃两年咸盐,听我的没错,想指挥部队,就得学会骂人。近来,赵刚心里有些犯愁,以前大部队行动,上面有师长、旅长管着,李云龙还不敢太出圈。现在好了,仅129师的部队就分兵多处,河北、山西、陕西到处都有部队,都打出了各自的地盘,处于独立状态,李云龙可是上面没有人管了,天高皇帝远,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谁也不尿了。赵刚想,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早晚要惹出点儿大事来。

  一连的二排长魏大勇是1938年入伍的老兵,河南登封人,在少林寺练得一身好武艺。性格好勇斗狠,因屡次在寺外大打出手而违犯寺规,被主持和尚撵出山门。他的一个哥哥在国民党军队伍里当连长,他实在无处去便打算找哥哥去当兵,好歹混个前程。结果碰上李云龙的独立团,1938年的八路军还都戴着青天白日帽徽。魏大勇认为这是正规国军便留下了。1939年独立团在冀北清风店伏击了日军尾田中队,双方拼开了刺刀。魏大勇被五个鬼子围在中间,他的战友们见他处境危险便拼命向他靠拢,魏大勇竞面不改色大吼道:谁也别帮我,和我抢功是怎么的?战友们目睹了一场高水平的刺杀表演。高手拼刺真是精彩之极,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刀刀见血。一个鬼子向他的右肋突刺,他既不躲闪,也不格挡,身形稳如泰山,刺刀将要刺入右肋时,他的右肋部竞缩进一块,刺刀擦肉而过,而那个鬼子竞被他以逸待劳的刺刀捅了个对穿,他的下一个动作更绝,飞起一脚顺势拔出刺刀,被刺穿的鬼子飞出一丈开外,而身后一个鬼子竟被他的枪托把脑袋击得粉碎,拔刺刀和击碎对手的脑袋只用了一个动作。而两分钟之内,五个受过严格刺杀训练的鬼子便倒在他的刺刀下,战斗结束后,魏大勇被破格提升为排长,那年他刚满18岁。魏和尚的大名便誉满独立团。

  部队分兵后,李云龙对和尚说:别当你那个排长了,给老子当警卫员吧。一下子被连降三级的和尚居然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很痛快地说:中,团长看得起俺,给俺脸,俺不能不兜着。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凑在一起,很使赵刚心惊肉跳,不知他们会惹出什么事来。

  十月的一天,处于晋北的河源县城中心大街的祥和茶馆二楼雅座里坐着两个客人,背靠窗户,面对楼梯的那位茶客正以很优雅的姿态用碗盖拨着盖碗里的茶沫儿,另一个年轻些的茶客眼睛似乎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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