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
36
姚夫人暗中将郭云生纳入自己房中,果然如愿以偿,很快有了身孕。她仔细算
计了一下,只
是比男人离去的时间晚了一个月。一个月,那是太好遮掩了。所以,姚夫人确
认自己有孕之后,只有惊喜,没有惊慌。她本来是下了决心的,即使一年半载后有
孕,也要设法把孩子生下来。现在,几乎用不着费什么心机来遮掩,她当然只有惊
喜。这样快就有了身孕,最好的遮掩之法就是公开了,叫世人都知道。因此,在别
人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亲友间作了张扬,也捎信向口外的男人报了喜。
到正月,姚夫人已是身怀六甲,体态明显笨拙了,不过,她成天也是挺着这样
的身体到处走动的。三爷来访,本来也无须遮掩,但姚夫人终于还是无法自持,有
些乱不成阵了。大正月的,东家三爷专程跑来,就送来有关男人的那一番话,这更
叫她心里翻江倒海,平静不下来了。
对于以商立家的人家来说,财东那可是比官家还要令他们敬畏。她的男人就刚
刚领教了东家的厉害!而在她的记忆中,康东家还从没有哪位老爷少爷来水秀登过
邱家的门!所以,一听说三爷来访,就先心虚了:她有何颜面来接待这样的贵客?
三爷为何来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及至听了三爷的来意,心里依然不踏实:
三爷破天荒登一回门,就为了来说男人如何好?是不是知道了她的什么事?姚夫人
哪里能知道,三爷刚当家,心气正高。更猜不出,三爷是把自家的男人,当做未来
的大掌柜对待。三爷的突然来访,真使她惊慌了好几天。直到郭云生进城打听到三
爷继位的消息,姚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爷新当家,自然要显摆一下。来看望一个受贬老帮的家眷,为表示这位少东
家的宽宏大量,礼贤下士吧。可她哪能知道,倒给吓得心惊肉跳!
自家受些惊吓倒不怕,万一吓着未出世的孩儿,那可了不得!终于想到这一层,
姚夫人才真正平静下来了。为了这个未出世的男娃,她真是可以什么也不在乎!有
了这个男娃,她也相信自家能巧为应对一切的。她真该听了云生的话,从容出来见
三爷。不要惊慌太甚,小心伤了身子,这也是云生提醒了她!
云生这个小东西,跟了她以后,好像忽然之间长大了。不仅把一切遮掩得那样
好,人好像也变机灵了。尤其是他这样一个小东西,居然像有情的男人那样,真心
细心地体贴她!男人的体贴,姚夫人得到的真是太少了。所以,郭云生对她的体贴,
虽然有些像母子间那样,她还是感动不已。
这半年多来,日夜近侍在姚夫人身边的,就是云生了。那个伺候姚夫人的女仆,
本来就带几分傻气,机灵不了,加上姚夫人的有意为难,遭斥责哪能少?越挨骂,
越发怵,也越机灵不了。这时候,云生就趁机替她把事情张罗了。云生因机灵得到
赞扬,这个傻丫头也不嫉恨,反倒很感激云生。当然,这个傻丫头更不可能猜到,
其实主家夫人和云生是合计好了,这样来演戏。等到姚夫人公开了自己已有身孕,
就干脆不叫傻女仆走近,叫她伺候好小姐就得了。伺候姚夫人的差事,就公开由机
灵、细心的云生担当。这在邱家的几位仆佣看来,也没有什么奇怪。
白天没人觉得奇怪,夜间就更无人操心了。不用说,郭云生是夜夜都在姚夫人
房里度过的。
起先,姚夫人引诱郭云生,只是为了生养一个儿子,托付晚年。引诱成功了,
怀孕也成功了,她对云生的感情也不一样了。像大多偷情的商家妇一样,刚毅而有
主见的姚夫人并没有成为例外,她同年轻的小仆云生也生出了浓烈的恋情。拥着这
个小男人,不再有那可怕的孤寂长夜。度过了最初的惊慌和羞愧,也能从容来享受
有男人的夜晚了。不再像以前苦熬三年后等回男人,先是为以前补偿,接着又为以
后贪吃。相聚得越甜美,越叫人想到别离的可怕。现在,她终于可以一味沉醉其中,
不再担忧那许多了。
因为云生也一样沉醉了,他一再说,他已经不想去住商号,只想这样永远伺候
她。
“你是说嘴吧?”
“我说嘴,二娘就永不举荐我,不就把我留住了?”
“馋猫似的,我才不想留你。”
“撵我也不走!”
“你就不怕?”
“我情愿为二娘死!”
“又说嘴吧!”
“二娘这样待我,真是死也请愿!”
姚夫人知道云生不是说嘴。能不能把他长久留在身边,那真难以卜测,但他有
这样一份心,姚夫人也很感动了。她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尤其那样快就如愿以偿
地有了身孕,她对云生就更喜欢不尽。她甚至相信,自己夜夜相拥着这样一个大男
娃似的男人,足月之后,一定会生一个男娃。所以,她依然听任云生叫她二娘。
现在听到男人在口外的消息,他张罗生意依然出色。他或许还会受重用吧。可
他无论得志,还是失意,都一样远不可及,一样只是她的梦。所以,三爷的来访,
除了叫姚夫人惊慌了那么几天,实在也没有改变了什么。
只是在得知三爷继位的消息后,姚夫人备了一份贺礼,叫郭云生送到了康庄的
德新堂。
每年正月十五,康笏南都要携同杜筠青老夫人,进城作一次观灯之游。在康笏
南冷落了杜筠青后,这成了一年之中他们仅有的一次相携出行。今年康笏南兴致好,
当然更要依例进城观灯,但杜筠青却托说有病,不去了。
康笏南也没有多问,就带了二爷、三爷及一群下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在那一群下人中,今年有一个新人,那就是康笏南去年从江南带回来的一个女
厨子。这个女厨子是松江人,三十出头了,烧得一手上好的淮扬菜。康笏南一直喜
欢吃淮扬菜,去年到上海,感叹岁月无情,不觉就老不中用了,只怕以后再来不了
江南,尝不到地道的扬州菜了。
沪号孟老帮会巴结,就给老东家寻来这样一位女厨子。康笏南很喜欢,问了问,
人家又愿意跟了北来,就带回来了。这位女厨子就放在康笏南的小厨房,专门伺候
他一人。因为是初次北来,十五观灯,康笏南就特别吩咐:“叫宋玉也相跟了,看
看咱太谷的灯!”
宋玉,也是康笏南给起的名字,她本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
杜筠青看这位女厨子的情形,很有些可疑处。那三十出头的年龄,怕就不实:
哪有三十岁呀,至多二十出头!他们都说,江南女人生得水色,所以面嫩。岂不知
南地炎热,人也易老!
如真是厨子,不过一个粗人罢了,哪会养得这么面嫩娇媚不显老?所以看这个
有几分娇媚的女人,似也不像厨子。杜筠青的母亲,就是松江人,是不是地道的淮
扬菜,她也能吃得出来。但这个宋玉自进了康家老院,也没有做一道拿手的菜,送
过来叫她这位老夫人尝尝。只伺候老东西一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杜筠青曾经把宋玉叫来,问过一些话。听口音,是江南人,但对松江似乎也不
熟。所以,是不是松江人,也可怀疑。将她称为松江人,或许也是老东西有意为之?
你不能叫他称心,他故意再弄一个地道的江南女人来!
他爱弄谁弄谁,杜筠青才不想为这种事生气。她早知道老东西是什么东西了。
他内里以帝王自况,想谁是谁,外头面儿上还要装得像个圣人,多不痛快。明着放
置一个三宫六院,谁又敢不依?
然而,杜筠青不想生气,康笏南似乎寻着让她生气。
康笏南带这个娇媚的女厨子回来不久,就将杜筠青身边的吕布改派到五爷的门
下。五娘遇害,五爷失疯后滞留在津,家里丢下孤单的一个幼女。康笏南将吕布从
老院派过去,名义上是对这个可怜的小孙女,表示一种体抚。但在杜筠青看来,老
东西分明是对着她的:吕布是她使唤最熟的女佣,老东西能不知道?她已经完全将
吕布收买过来了,老东西偏给她支走,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和三喜的事?
老东西知道了这件事,那倒好了:她做这件事,就是为了叫老东西知道。可看
老院里的动静,不大像。老东西城府深,能装得住,别人怕不能装得这样沉稳吧?
尤其那个冷面的老亭,他就是老东西的贴身耳目,什么事也瞒不过他。老亭要知道
了这种事,他那一张冷脸上还不漏出杀机来?可看老亭,也是冷脸依旧。往江南走
了一趟,老亭似乎显老了。
老东西调走吕布,看来只是为了往自家身边安放那个娇媚的女厨子。他把贴身
伺候他的杜牧,打发过来接替了吕布。杜牧显然不想过这冷宫来,伺候她这个失宠
的老夫人。
可哪能由你?
撵走杜牧,老东西说了,留在身边伺候他的,有老亭就得了,不再安放女佣。
其实,那不过是说给面儿上听的话。
果然,杜牧一过来就说:“哪是做饭的?狐狸精!”
杜筠青故意问:“说谁呢?”
“给老太爷做饭的,能是谁!”
“你是说江南来的那个宋玉?”
“可不是她!”
“她怎么是狐狸精?”
“哼!”
杜筠青当然看出来了,杜牧生这么大气,显然是因为新来的宋玉取代了她。可
她以为自己是谁呢!纵然你能铺床叠被,也不过一个女佣吧,老东西喜欢谁,不喜
欢谁,能轮得着你生气?这几年老东西一味宠着你,我这个做老夫人的还没有生气
呢!
看着杜牧生气的样子,杜筠青真觉着好笑。
“杜牧,你也不用生气,谁不想讨好老太爷!人家孤身从江南来,不巴结住老
太爷,还不得受你们欺负?”
“我们哪敢欺负人家?就是想欺负,也见不着人家!”“你们都见不着?”
“成天只她守着老太爷,不叫旁人挨近!”
“老太爷是谁,她是谁,她能拦着旁人去见老太爷?”
“要不说是她是狐狸精!”
“哼,狐狸精,她再狐狸精,能精到哪?老太爷要是还爱见你,她敢拦?”
“可不是她拦着!”
“杜牧,你以为你是谁?你跟那个女厨子也一样,不过是下人,老嬷子!主家
爱见你们,就受几天宠,不爱见你们了,就离远些。吕布还不是跟你一样?派来我
这里,可没见人家生过气。我看,你是给惯坏了,忘了自己是谁!”
听老夫人这样一说,杜牧不再敢放肆了,低了头说:“老夫人,我哪敢忘了主
家的大恩?只是怕这个宋玉从南方来,伺候不好老太爷。”
杜筠青依然厉色说:“这更不是该你操心的!老太爷身边有老亭,外头有管家
老夏,更有老太爷亲生的六位老爷,还有字号里的一干掌柜老帮,能轮上你操心?
连我这个老夫人都轮不上操心,能轮上你?”
杜牧不再敢言声了。
“都一样。还说人家是狐狸精,你也一样!老太爷他也一样,喜新厌旧,喜欢
新鲜的,年轻的。杜牧,你看这个宋玉有多大岁数?”
“不是说她三十出头了?”
“我叫你看,不用管别人说她多大!”
“我看她不够三十……”
“够不够二十?”“还能不够二十?老亭说,江南人面嫩。”
“你听他的?我母亲就是江南人,面嫩不面嫩,我还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女子,
能养得面嫩,做厨子的,谁给她养!何况江南炎热,人更易老。”
“我看这个宋玉,也不大像当惯了厨子的,端个盘子,都不麻利。”
“你吃过宋玉做的饭菜吗?”
“没有。人家只给老太爷做那么有限的几口,谁也尝不上。”
“那叫你看,这个宋玉既不够三十,也不像是厨子?”
“老夫人,这可是你让我猜的,猜走了眼,也不能怪罪我吧?”
“我怪罪你吧,你能怕我?”
“老夫人要这样说,那真比怪罪还厉害。”
“那叫你看,这个宋玉她是什么出身?”
“我可看不出来。”
“看出来,也不说了,是吧?”
“真是看不出来。”
“那我再问你,杜牧,你今年多大了?”
“老夫人,我在老院多少年了,还不知道我多大?”
“你又不伺候我,我哪能知道?”
“我四十多了。”
“那你也养得面嫩!”
“老夫人笑话我做甚?”
“哼,我笑你也是狐狸精!我初进康家时,都说你也是老嬷子,真把我吓了一
跳:这么年轻的老嬷子!”
“老夫人快不用笑话我了。”
“哼,我哪敢笑话你!你说,你那时也不够三十吧?”
“老夫人,把我说成多大岁数,实在也不由我。”
“你也知道不由你呀?我还以为你至今没醒呢,以为自家是谁似的!你就是不
够四十吧,也不年轻了,还想赖着不走,不是寻倒霉呀?跟了老太爷多年,就没看
出老太爷也是喜新厌旧,也是爱见年轻的,新鲜的?”
杜筠青一开头就给了杜牧一个下马威,倒不是想吐出怄在心中的恶气。她早知
道老东西是个什么东西了,所以也早不生那种闲气。她是见杜牧还那么惦记着老东
西的宠爱,就故意格外难为她,不叫她和自己亲近。在她这里有受不尽的气,杜牧
一定更惦记着老东西。这样,杜筠青就能利用她了。
利用她做甚?给老东西传话。
她对老太爷不恭的话,由杜牧传给老东西,那才算没白说呢。特别是她和三喜
偷情的事,老东西知道不了,那就算白白害了三喜。她得慢慢把这事说给杜牧,说
得叫她相信。她相信了,就一准会传给老东西的。
冬天过去了,杜筠青一直有意难为杜牧,给她种种气受。同时,又不断对她说
道:自己也是喜欢年轻英俊的男仆,对英俊,机灵,会体贴人的三喜,是如何怀念
不已。奇怪的是,她说的这些话,杜牧似乎并不在意!
难道杜牧也和别人一样,不相信她敢做那样的事?
怎么才能叫她相信?
你要说得再详细,她会以为你说疯话吧?
进了腊月后,杜筠青曾经带着杜牧,坐车几十里,到三喜家里去了一趟。明着
就说,是因为喜欢三喜,想念三喜,所以备了一份厚礼,来看看三喜有音讯没有。
杜筠青没有想到,三喜的父母、媳妇都不知道他失踪,却说他是给东家改派到
外埠码头学生意去了。
有音讯来吗?
家信倒是还没有捎回一道来,可外出学生意,谁不是先专心伺候掌柜,一两年
后才捎信回来,报平安?
这个三喜,难道真是给改派外地,并不是为她赴死去了?
回来,杜筠青问了管家老夏。老夏说,也只能那样对三喜家中交待,不然,好
好一个人,在东家就给丢了,人家能信?再说,传到外头,于康家也不好,连个车
倌都管教不了,说跑就跑了?
谎说改派外埠,过三五年也不见回来,到时候又怎么交待?
缓三五年就好说了,三五年中总会有个下落,就是仍无下落,也好措辞的。咱
祁太平一带,外出学生意下落不明的,常有。
听老夏这样说,杜筠青也无意多问了。谎话也能编得如此练达,真是左右逢源,
轻易就能说圆满。老夏既然这样擅长说谎,那对她说的这一切,会不会也是说谎?
说不定,三喜真给打发到什么边远苦焦的地方去了?
他们若撵走三喜,那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可老东西要是知道了那件事,还会装
得这样沉稳?还会如此从轻发落捅破了天的三喜?
杜筠青就向杜牧打听,老太爷从江南回来后,说起过三喜跑了的事没有。杜牧
说,没怎么听老太爷提过。一个小车倌,跑就跑了吧,也值得老太爷操心?这个杜
牧,又以为她是谁呢!
三喜是跑了,死了,还是给打发走了?老东西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一切都
是真假难辨,深浅莫测。她舍弃了自家的一切,就是想气一气老东西,居然也这样
难。说是近在咫尺,就是气不着他,中间隔着太多的遮拦。
所以,在今年年下,杜筠青的心情是格外不好。她再也不想陪了老东西,到外
面给他装潢门面了。
年下的时候,太谷公理会的莱豪德夫人,专门来康家拜见过杜筠青。这也算是
惯例了吧,每年年下,这位美国女传教士都要依本地习俗,来给康家的杜夫人拜年。
杜夫人虽然一直不愿入公理会,皈依基督,但她们还是不肯疏远杜夫人。她们知道
康家在太谷的地位。
今年来康家拜年,叫莱豪德夫人感到意外的是,杜夫人居然有了想入公理会的
意思。莱豪德夫人当然是喜出望外了,连说夫人能皈依基督,那真是太谷公理会的
荣幸,一定会有更多的大家贵妇,效仿杜夫人,加入公理会的。特别是在今年这样
的时候,夫人能入教,那真是伟大的主在帮助我们。
杜筠青就问:“入你们基督教,有什么戒规吗?”
莱豪德夫人忙说:“什么戒规也没有,只是去爱所有的人,就成了。”
爱所有的人?
杜筠青听了,心里冷笑了一下。她早就听父亲说过基督教的这种教义,也多次
听莱豪德夫人宣讲过,只是现在听了,觉得分外刺耳。她忽然想入西洋基督教,实
在不是想行善赎罪,只不过是想气一气老东西。
老东西从江南回来,好像说过:外头的拳民正在起事,专和洋教过不去。入了
洋教的中国人,被唤做二毛子,也受拳民追杀。入了洋教,就成了二毛子,这使杜
筠青大感兴趣:她要入了公理会,那老东西就有了一个二毛子夫人!传出去,那才
叫人高兴。
杜筠青就是出于这种动机,才提出想入公理会。
莱豪德夫人哪里能看出杜筠青的这种动机,她还满以为自己坚持不懈,传布了
十几年主的福音,终于把这位康老夫人给打动了。所以,她当下连连问了几次:真
是想皈依基督?
问得杜筠青以为看出了自己的什么破绽,就露出不高兴,反问莱豪德夫人:“
怎么,嫌我心不诚?”
莱豪德夫人忙说:“不是,不是。老夫人通英法语言,在太谷,你本来就是离
基督最近的人!实在说,我们早把老夫人看成自己人了。”
“我哪能跟你们一样?入了你们的洋教,顶多是个二毛子,对吧?”
“老夫人,那是拳匪骂街呢,绝不能这样说!皈依基督后,无论我们西洋人,
还是你们中国人,在上帝面前都一样平等,四海之内皆兄弟!”
“入你们公理会,还得举行洗礼吧?”
“入公理会,那是神圣的事,当然要有隆重的仪式。”
“怎么隆重?能把太谷的上流人物,大户人家,都请来?”
“康老夫人皈依基督,请他们来,他们一定会出席。现在,我们在城里已有宽
敞的福音堂,典礼场面一定会很壮观。”
“那就好,洗礼越隆重越好!不隆重,我可不接受你们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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