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
30
只好喝了,就是醉倒失态,也得喝。
整碗喝烧酒,大块吃羊肉,真有种英雄好汉的豪气了。邱泰基本来还是有些酒
量的,只是不习惯这样用碗喝。这样喝,太猛了,真要三碗不过冈。可喝过三四碗,
也不咋的,还能撑住。
三爷兴致很好,似乎并不牵挂天津的祸事。问了问太谷的近况,老太爷出巡跟
了些谁,孙大掌柜离了老号,谁撑门面,但不叫邱泰基再提受贬的事,只是说:“
你来口外,正是时候。没有把你发到俄国的莫斯科,就不叫贬。”
邱泰基听了,大受感动。这也是他惹祸受贬以来,最受礼遇的一次酒席了。但
他知道,万不能再张狂。三爷也有城府,酒后可不敢失言。
“邱掌柜,我叫你们字号预备的款项,方老帮安排了没有?”
“三爷吩咐,我们能不照办?已经安排了。东口和库仑有几笔款,近期要汇到。
款到后,就不往外放贷了,随时听三爷调用。”
“安排了,方老帮也嘟囔不止,对吧?”
“方老帮就那脾气,对东家还是忠心耿耿。”
“我调用字号款项,也是按你们柜上的规矩,借贷付息,到期结账,又不是白
拿你们的。外人借贷,不知怎样巴结人家呢,我一用款,他就嘟囔!我连外人都不
如?”
“三爷,我们都是为东家做事,有什么不是,您还得多担待。您是有大志大气
魄的,我们呢,只是盯着字号那丁点事。”说着,又赶紧把话岔开。“这场大雨,
对胡麻生意真是很当紧吗?”
“可不是呢!今年天旱,河套的胡麻好赖算捉了苗,但长得不好。所以乔家的
复盛公,又谋划在秋后做霸盘,将前后套的胡麻全盘吞进,囤积居奇,来年卖好价。
怕市面先把价钱抬起来,复盛公已经降了胡油的价码。归化的大盛魁是口外老大,
它能坐视不管?就找我,想跟咱们的粮庄联手,治治复盛公!”
“大盛魁想怎么联手,一起‘买树梢’?”
“他们才不想担那么大的风险!他们的意思,是现在就联手抢盘!复盛公不是
降了胡油的价吗?那咱们就吞它的胡油,有多少吞多少,它就是往高抬价,我们也
吞进!把价钱抬起来,看它秋后还怎么做霸盘?”
“在口外,数大盛魁财大气粗,压它复盛公一头,那还不容易,何必还要拉扯
上我们!”
“邱掌柜,你也听信了方老帮的嘟囔?”
“那倒不是。我是说,咱们粮庄生意不大,可咱们的票庄、茶庄、绸缎庄,也
是生意遍天下。它们两大家斗法,咱们何必搀和进去,向着一家,损着一家,有失
自家身份?”
“邱掌柜,我可没有答应跟大盛魁联手。人家大盛魁也不想跟复盛公抢胡麻生
意,只是看不惯复盛公老爱这样做霸盘。在口外,无论汉人蒙人,都离不开胡油,
炸糕、炒菜、点灯,全靠它。做胡油霸盘,那不是招众怒吗?大盛魁的生意,全靠
在蒙人中间做。所以,他治复盛公的霸盘,也是想积德,取信于蒙人。康家的生意,
现在虽然已经做遍天下,可我们是在口外起的家,也应该积德呀!”
“所以,三爷也想治一治乔家的复盛公?”
“对。可大盛魁现在就抢盘,把胡油价钱抬起来,不是一样招众怨吗?所以,
我就主张用‘买树梢’的办法,治治复盛公。我在夏天先把胡麻的青苗买下来了,
你秋后哪里还能做成霸盘!”
“三爷的主意,是比大盛魁的强。”
“可谁能预料到,会下这样一场偏雨!正在胡麻长得吃劲的时候,得了这样一
场透雨,收成那当然会大改观。收成好,胡麻多,那价钱就不会高了。我‘买树梢
’预定的价钱,可是不低!”
“那三爷想如何补救?”
“邱掌柜,你看呢?”
“我先猜猜三爷的打算,行吧?”
“你猜吧。”
“我猜三爷又想跟大盛魁联手,立马抢盘,赶在秋收前,把胡麻的价钱抬起来。
对不对?”
“还真叫你猜着了。”
“这样联手抢盘抬价,那一样也得招众怒吧。”
“赶到这一步,也只剩这着棋了。邱掌柜,你还有什么高着儿?”
“三爷,我今儿喝多了酒,真还有些话,想说出来。”
“那你就说吧。邱掌柜的话,我还真爱听。”
“说了不中听的,三爷想罚想贬,都不用客气!”
“说吧。想遭贬,那我就跟孙大掌柜说一声,把你发到莫斯科去。”
“贬到莫斯科,我也要说。三爷有大志,我是早听说了。这次来包头见着三爷,
你猜我一眼就看出了什么?”
“我可不给你猜。邱掌柜还是少嗦吧。”
“我一眼就看出,三爷在口外,把元气养得太足了!”
“邱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爷一副雄心万丈、气冲霄汉的样子,那还不是元气养得太足了?你本来就
想寻件大事,寄托壮志,一展身手,或是寻个高手,摆开阵势,激战一场。正好,
复盛公叫你给逮着了。它想做霸盘,大盛魁要抢盘,三爷你就来了一个‘买树梢’,
出手,过招,攻过来,挡回去,好嘛,三家就大战起来了。三爷,我看你入局大战,
重续三国演义,十分过瘾。”
“邱掌柜,你这是站在哪头说话呀?”
“三爷,你先说我说得在不在理?”
“有几分正理,也有几分歪理!我好像闲得没事干了,不想积德,也不挣钱,
就专寻着跟它们挑事?”
“三爷,你长年藏身在口外,劳身骨,苦心志,卧薪尝胆,养精蓄锐,就为跟
复盛公较劲呀
?所以,我是觉着三爷不值得入这种局。乔家的复盛公,在口外,尤其在包头,
那还是大商号,它的命根在这里。大盛魁,那就更不用说,它做的就是蒙人的生意,
它的天地就在口外的蒙古地界。你们康家不一样,起家的天盛川茶庄,在口外已不
能算是雄踞一方的大字号了,就是在你们康家的商号里,也不是当家字号了。天顺
长粮庄,就更是小字号。康家的当家字号,是我们天成元票庄。天成元票庄的重头
戏在哪儿?不在口外,而在内地,在天下各地的大码头。三爷在口外养足了元气,
该去一试身手的地界,是京师、汉口、上海、西安那种大码头,岂能陪着复盛公、
大盛魁这些地头蛇,演义这种胡麻大战?“
“邱掌柜,你倒是口气大。”
“不是我口气大,是你们康家的生意大,三爷的雄心大,所以我才大胆进言,
只望三爷弃小就大。复盛公与大盛魁想咋斗,由它们斗去。你看老太爷都出巡江汉
了,三爷心存大志,早该往大码头上跑跑了。”
“我也往码头上跑过。总觉着成日虚于应酬,弄不成什么事,还没在口外来得
痛快,豪爽。”
“三爷要以商立身,那总得善于将英豪之质,壮烈之胆,外化为圆顺通达。我
们西帮,正是
将口外关外的英豪壮烈与中原的圆通绵善,融于一身,才走遍天下,成了事。
现在,三爷正有一机缘,可以奔赴京津。“
“绕这么大一圈,原来,邱掌柜还是想叫我去天津!”
“三爷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那再饮一碗酒!”
这次酒席后,三爷是更喜欢和邱泰基一道说话,正事闲事,生意时务,都聊得
很惬意。几天过去,三爷还真被邱泰基说动了,有了要退出胡麻大战的意思。只是,
对夏初已经上手的“买树梢”生意,不知该如何收拾。邱泰基说:“离秋收还有些
时候呢,先放下静观。这摊事,你就交给天顺长粮庄料理吧,我们天成元也会辅佐
他们。三爷就放心去你的京津!”
对去不去京津,三爷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大码头历练历练,他也不是不想。只
是,一切都还是老太爷主事,字号的事又难以插手,去了能做甚,就为学习应酬?
老太爷老迈是老迈了,可也不想把家政、外务交付后辈。他们子一辈六人,老
太爷还算最器重他,可也从没有跟他说过继位的事。老爷子对他,依然不够满意吧。
老爷子没有什么表示,他就跑到大码头去显摆,那不妥。
三爷正在犹豫呢,归号的方老帮又派入送来一封电报:电报是汉号替老太爷发
的,叫三爷速赴天津,坐镇营救五娘,并查明是谁竟敢如此难为康家。
三爷叫邱泰基看了电报,说:“邱掌柜,看来还得听你的,去趟天津。”
邱泰基忙说:“你是听老太爷,可不是听我的。要听我的,三爷现在已经
在天津卫了。”
说时,邱泰基问归号来人:“郭玉琪送回去的电文,都及时交电报局了吧?”
不想,新来的伙友竟说:“郭玉琪没有回去呀?他不是在这里跟着伺候邱掌柜
吗?”
“郭玉琪没有回归化?”邱泰基吃惊地问。
“没有!来时,方老帮还交待,要是邱掌柜一时还回不来,那就叫郭玉琪先回
来。怎么,他不在包头?”
“三爷,”邱泰基惊叫道。“得赶紧去寻寻郭玉琪!”
三爷说:“包头到归化,一条大道,怎么能走丢了?”
说完,立马吩咐天顺长粮庄,派人去沿途寻找。
邱泰基还是不踏实,就对三爷说:“我得回归化了,正好也沿途寻寻郭玉
琪。他陪我从太谷走到归化,是个懂事、有志气的伙友,可不敢出什么事!”
三爷一想,他也得赶紧启程奔天津,就决定跟邱泰基一道走。去天津,先就得
路过归化,再取道张家口赴京。但离开包头不久,邱泰基就让三爷前头先走,他
要沿途查访。三爷虽有些依依不舍,还是先走了。当时他就在心里说:有朝一日,
继位主事后,一定聘这位邱掌柜出任天成元票庄的大掌柜。
邱泰基可顾不上想这么多了,他考虑的就一件事:郭玉琪的下落。
包头至萨拉齐,再至归化,正是夹在阴山与黄河中间的土默特川。以前,这一
带本也如古《敕勒歌》所描绘的那样: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但到清光绪年间,这种苍茫朴野的草原风光,已不好寻觅。自雍正朝廷允许汉
人来此囤疆垦荒以来,这一片风水宝地,差不多已经被“走西口”出来的山陕农民,
开发成农耕田园了。广袤的蒙古草原,留在了阴山之北。包头所对着的昆都伦沟山
口,正是北出阴山,进入西部蒙古草原的商旅要冲。所以,归化至萨拉齐、再至包
头的驼道商路,不仅繁忙,沿途所经之地,也并不荒凉。至少,客栈、车马店、草
料铺,是不难见到的。
所以,郭玉琪在这一条商路上走失,那是让人意外的。但他毕竟是一个刚来口
外的年轻伙友,本来就怀了壮志,一路又听了邱泰基的许多激励,意气上来,做出
甚么冒失的举动,也说不定的。
邱泰基最担心的,就是郭玉琪一时兴起,日夜不停往归化跑。他人生地不熟,
骑术也不佳,在口外作长途商旅的经验更近于无。夜间走错路,或遇狼群,或遭匪
劫,都是不堪设想的。
郭玉琪走时,邱泰基还特意吩咐:天黑前一定寻处可靠的客栈,住宿下来,不
可夜行。谁知他会不会一时兴起,当耳旁风给忘记了?
一路打听,都没有任何消息。等赶到来时住宿的那处蒙古毡房,也毫无所获:
郭玉琪并没有再来此过夜。邱泰基在周围探访多处,亦同样叫人失望。
花了几天时间,一路走,一路打听,还是一点线索也未得到。
回归化,见到在前头寻找的天顺长的人,结果也一样。
郭玉琪这样一个叫人喜欢的后生,来口外这才几天,就这样不见了?他还想不
畏荒原大漠,好生历练,以长出息,成才成事,可什么还没来得及经历,就出了意
外?
然而,邱泰基回到归化,甚至都没顾上为郭玉琪多作叹息,就被另一件急事缠
住了。他一到归号,就见到了暴怒的三爷。这是怎么了,又跟方老帮顶牛了?
一问,才知是津号发来新的电报:五娘已经遇害。三爷的暴怒,原来是冲着津
门的绑匪。他要在口外招募一队强悍的镖师,带了赴津复仇。“这是哪路忘八,敢
这样辱没康家!”
邱泰基一见三爷这番情状,就感到事情不妙。五娘遇害,是叫人悲愤交加,可
三爷带着这样的暴怒赴津,那更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京津不比口外,不能动辄
就唱武戏,就是非动武不成,那三爷你也不能贸然出头吧。搬动官府,或是请教江
湖,总得先武戏文唱。
于是,他草草安顿了柜上一位伙友,继续查找郭玉琪的下落。自家呢,就忙来
劝说三爷:面对此种意外,万不可失去大家风度;而此种祸事,似乎也不宜太张扬
了。二爷既然带着武名赫赫的昌有师傅,坐镇津门,三爷缓几天去,也无妨了。
三爷哪就那么好劝?
可无论如何,邱泰基要把三爷劝住。否则,再弄出点事来,他怎么能对得起宽
谅了自己的东家?今年以来,不测之事一件跟一件,也叫他对时运充满了敬畏。不
小心些,也许还会出什么事!
在邱泰基的努力下,三爷真还打消了去天津的主意,决定先回太谷:老太爷不
在,他得回家中坐镇。
七月,老太爷传回过一次话来,说赶八月中秋前后,可能返晋到家。
听到这个消息,三喜明显紧张起来。杜筠青见了,便冷笑他:“你说了多少回
了,什么也不怕,还没有怎么呢,就怕成这样!”
三喜说:“我不是怕。”
“那是什么?”
“走到头了。”
走到头了。杜筠青知道这话的意思,可三喜这样早就慌张了,很使她失望和不
快。
“我看他九月也回不来。”
“九月不回来,就天冷了,路途要受罪。不会到九月吧?”
“出去时是热天,回来时是冷天,老骨头了,依然不避寒暑。他就是图这一份
名声。”
“真到冬天才回来?”
“六月出去,八月回来,出去三个月,来回就在路途走俩月,图什么?”
“那是捎错了话?”
“话没捎错。可你看上上下下,哪有动静,像是迎接他回来?”
“那捎这种话做甚?”
“就为吓唬你这种胆小的人。”
杜筠青完全是无意中说了这样一句话,一句玩笑话,也能算是带了几分亲昵的
一句话。但她哪能料到,这句话竟然叫三喜提前走到了头。
杜筠青将三喜勾引成功后,才好像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本来是出于
对老禽兽的愤恨,怎么反而把自己糟蹋了?
所以,自那次与三喜野合后,回来就一直称病,没有再进城洗浴。她不想再见
到三喜了!她越想越觉得,三喜原来是这样一个大胆的无赖。他居然真敢。
而她自己,为了出那一口气,竟然沦落到这一步。这样自取其辱,能伤着那个
老禽兽什么?你要气他,就得让他知道这件事。你怎么让他知道?流言飞语,辱没
的只是你这个淫妇。除非你留下遗言,以死相告。
杜筠青真是想到了死。不管从哪一面想,想来想去,末了都想到了死。但她没
有死。一想就想到了死,再想,又觉死得不解气。
也许,她在心底下还藏着一个不想承认的念头:并不想真死。
老夫人称病不出,吕布心里可就焦急了:老父病情已趋危急,只怕日子不多了,
偏在这种关口,她不能再跑回家探视尽孝!看老夫人病情,似乎也不太要紧,只是
脾气忽然暴戾异常。
请了医家先生来给她诊疗,她对人家大发雷霆。四爷和管家老夏来问候,她也
大发脾气。对她们这些下人,那就更如有新仇旧恨似的,怎么都不对,怎么都要挨
骂。
老夫人可向来不是这样。康家上下谁都知道,这位年轻开通的老夫人没架子,
没脾气,对下人更是仁义,宽容。这忽然是怎么了?
吕布当然知道,老夫人早被老太爷冷落了,就像戏文里说的,早给打进了冷宫。
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不发脾气,现在才忽然发了脾气?或许是因为老太
爷不在,才敢这样发脾气?
管家老夏很生气地问过吕布:“你们是怎么惹恼了老夫人?”
吕布只好把自家的想法说了出来:谁敢惹老夫人!只怕是老夫人自家心里不舒
坦。她总觉着老太爷太冷落她了,趁老太爷不在,出出心里的怨气。
老夏立刻呵斥她:“这是你们做下人的能说的话?”
但呵斥了这样一声,老夏就什么也不问了。
看来,老夫人真是得了心病,那何时能医好?吕布时刻惦记着病危的老父,但
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她即使去向老夏言明了告假,在这种时候,老夏多半也不
会开恩:老夫人正需要你伺候呢,我能把你打发走?
那天,吕布出去寻一味药引,遇见了三喜。三喜就慌慌张张问她:“老夫人怎
么了,多日也不使唤车马进城?”
吕布就说:“老夫人病了,你不知道?”
三喜听了,居然脸色大变,还出了一头汗:“病了?怎么病了?”
吕布看三喜这副样子,就说:“三喜,你对老夫人还真孝顺!刚说病了,倒把
你急成这样。
我看,也不大要紧,吃几服药就好了。她这一病,我可没少挨她骂。你是不知
道,她的脾气忽然大了,逮谁骂谁!“
吕布说着,就匆匆走了,并没有发现三喜还呆站在那里。
等回到老院,吕布挑了一个老夫人脾气好的时候,说了声:“刚才出去碰见三
喜了,他还真孝顺,听说老夫人病了,急得什么似的,脸色都变了。”
吕布本来想讨老夫人的喜欢,哪承想自家话音没落,老夫人的脾气忽然就又来
了,气狠狠地说:“三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用提他!老夏再来,得叫他给我
换个车夫,像三喜这种奸猾的无赖,赶紧给我打发了!”
吕布再也不敢说什么了。根据近来经验,你再说一句,老夫人会更骂得起劲。
可老夫人一向是挺喜欢三喜的,怎么现在连三喜也骂上了?吕布心里就更沉重起来。
她知道前头死去的那一位老夫人,后来也是喜怒无常,跟着伺候的下人,成了出气
筒,那可是遭了大罪了。现在这位老夫人,本来最开通了,不把下人当下人,你有
些闪失,她还给你瞒着挡着,怎么说变就变了?偷偷放你往家跑,这种事怕再不会
有了。没事还找茬儿骂你呢,怎么还会叫你再捣鬼!万幸的是,老夫人发脾气时,
还没有把那件捣鬼的事,叫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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