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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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对老夏说:“这事你得跟二爷说。大老爷是世外人,二爷他就得出面拿主
意。他挑头,我们也好说话。”
老夏说:“二爷他是没主意的人。还说,他是武夫,说话老太爷不爱听。
我又找四爷,他也说,他的话没分量,劝也白劝。他让我去见孙大掌柜,说大掌柜
的话,比你们有分量。可求孙大掌柜,也得你们几位爷去求!我有什么面子,能去
求人家孙大掌柜?”
“二爷、四爷,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说话还没分量,我一个蒙童,说话能管
用?”“六爷你小,受人疼,说不定你的话,老太爷爱听。”
六爷在心里说:老太爷能疼我?“在吃饭时,我已经劝过多次了,老太爷哪会
听我的!还是得二爷出面,他拿不了主意,也得出面招呼大家,一道商量个主意。”
“请二爷出面,也得四爷和六爷你们请呀!”
“那好,我们请。明天早饭时,等老太爷吃罢先走了,我就逼二爷。到时候,
老夏你得来,把包师傅也请来。你们得给我们出出主意。”
“那行。六爷,就照你说的。”
次日早饭,康笏南又先于各位爷们来到大膳房。但在进餐时,几乎没有说什么
话。只是,进食颇多,好像要显示他并不老迈,完全能顺利出巡。进食毕,康笏南
先起身走了。
大老爷照例跟着离了席。
二爷也要走,被六爷叫住了:“二哥,你去劝说过老爷子没有?”
二爷说:“除了在这里吃饭,我到哪儿去见?”
六爷说:“二哥你武艺好,就是飞檐走壁吧,还愁进不了老院?”
二爷说:“老六,你嘴巧,有文墨,又年少,可以童言无忌,你也该多说。”
四爷说:“我们几个,就是再劝,也不顶事。”
六爷说:“不顶事,我们也得劝,这是尽孝心呀!大哥他是世外人,我们指靠
不上,就是有什么事了,世人也不埋怨他。我们可就逃脱不了!二哥,你得挑起重
任来。我们言轻,老爷子不爱听,但可以请说话有分量的人来劝老太爷。”
说话间,老夏和包师傅到了。大家商量半天,议定了先请三个人来。头一位,
当然是孙北溟大掌柜。再一位,也是大掌柜,那就是康家天盛川茶庄的领东林琴轩。
康家原由天盛川茶庄发家,后才有天成元票庄,所以天盛川大掌柜的地位也很高。
第三位,是请太谷形意拳第一高手车毅斋武师。车毅斋行二,在太谷民间被唤做车
二师傅,不仅武艺高强,德行更好,武林内外都有盛名。康笏南对他也甚为敬重。
力主请车二师傅来劝说康老太爷的,当然是二爷和包师傅。他们还有一层心思,
万一劝说不动,就顺便请车二师傅陪老太爷出巡,以为保驾。所以,出面恭请车二
师傅,二爷也主动担当了,只叫包师傅陪了去。恭请两位大掌柜的使命,只好由
四爷担起来,老夏陪了去。
六爷呢,大家还是叫他“倚小卖小”,只要见了老太爷的面,就劝说,不要怕
絮烦,也不要怕老爷子生气。
这样的劝说阵势,六爷很满意。
康二爷究竟是武人,领命后,当天就叫了包师傅,骑马赶往车二师傅住的贯家
堡。
贯家堡也在太谷城南,离康庄不远。贯家堡历来以艺菊闻名,花农世代相传,
艺法独精。秋深开花时,富家争来选购。车二师傅虽为武林豪杰,也甚喜艺菊。他
早年也曾应聘于富商大户,做护院武师。后来上了年纪,也就归乡治田养武。祖居
本在贾家堡,因喜欢艺菊,竟移居贯家堡。除收徒习武外,便怡然艺菊。这天,康
二爷和包世静来访时,他正在菊圃劳作。
因为常来,二爷和包师傅也没怎么客气,径直就来到菊圃。见车二师傅正在给
菊苗施肥水,二爷捡起一个粪瓢,就要帮着干。吓得车二师傅像发现飞来暗器一样,
急忙使出一记崩拳挡住了。
“二爷,二爷,可不敢劳你大驾!”
“这营生,举手之劳,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二爷,快把粪瓢放下。我这是施固叶肥水,为的就是开花后,脚叶肥壮不脱
落。你看这是举手之劳,实在也有讲究。似你这毛手毛脚,将肥水洒染到叶片上,
不出几天,就把叶子烧枯了,还固什么叶!”
二爷舀了些肥水闻了闻:“稀汤寡水,也不臭呀,就那么厉害?”
车二师傅说:“这是用煺鸡毛鹅毛的汤水沤成的。就是要沤到秽而不臭,才能
施用。”
“真有讲究。那我们帮你锄草?”
“不用,有两个小徒锄呢,没有多少活计。艺菊实在也是颐养性情,出力辛苦
倒在其次。二位还是请吧,回寒舍坐!”
包世静就说:“师傅,就在菊圃的凉棚坐坐,也甚好。”
康二爷也说:“就是,这里风凉气爽,甚美。”
“那就委屈二位了。”车二师傅也没有再谦让,喊来一个小徒弟,打发回去提
菊花凉茶。
三人就往凉棚里随便坐了。天虽是响晴天,但有清风吹拂,也不觉闷热。菊圃
中,那种艾蒿似的香草气息,更叫人在恬静中有些兴奋。
车二师傅说:“二位今天来,不是为演武吧?”
二爷说:“演武也成,可惜,我们哪是你的对手!”
包世静就说:“康二爷今天来,实在是有求于师傅。”
车二师傅忙说:“二爷,我说呢,今天一到,那么殷勤。说吧,在下能效劳的,
一定听凭吩咐。我们都不是外人了。”
二爷就赶紧起身作揖,道:“车师傅这样客气,我真不敢启口了。”
包世静就说:“二爷今天来,不是他一人来求师傅,还代他们康家六位爷,
来恳求师傅!”
车二师傅也忙起身还礼,“说得这样郑重,到底出了什么事?”
包世静说:“康家的老太爷,年逾古稀了。近日忽然心血来潮,要去出巡各码
头的生意。说走,还就要走,天正一日比一日热,他也不管,谁也劝说不下。二爷
和我直给老爷子说,晋省周围,直隶、河南、山东,眼下正不宁静,拳民起事,教
案不断,说不定走到哪儿,就给困住了。连这种话,老爷子也听不进去。全太谷,
能对他说进话的,实在也没有几人。但师傅你是受他敬重的,你的话,他听。”
“原来是这种事,还以为叫我擒贼御敌。我一个乡间武夫,怎么想到叫我去做
说客?你们知道,我不善言辞。再说,这也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如何置喙!”
二爷立刻说:“家父对车师傅真是敬重无比,不光是敬仰你的武艺,更看重你
的仁德。他肯练形意拳健身,实在也是出于对车师傅的崇拜。”
包世静也说:“康家没人能说动老太爷,才来请师傅你!”
车二师傅想了想,说:“这个说客,我不能当。不是我不想帮忙,以我对康老
太爷的了解,在这件事上,他也不会听我劝。因为这是关乎你们康家兴衰的一个大
举动!看看现在祁太平那些豪门大户吧,还有几家不是在做坐享其成的大财东?他
们谁肯去巡视外埠码头的生意?
就是去了,谁还懂生意?他们都只会花钱,不会挣钱了。“
包世静说:“二爷他们也不是反对老太爷出巡,只是想叫他错过热天。就是跑
高脚,拉骆驼,也要避开暑热天。”
车二师傅说:“康老太爷选了暑热天出巡,说不定是有意为之,要为西帮发一
警示。如果不是有意为之,当真不将寒暑放在话下,那就更有英雄气概。”
二爷说:“我们是担心他的身体。”
车二师傅问:“令尊大人一直坚持练拳吗?”二爷说:“可不是,风雨无阻,
一日不辍。”
“饭量呢?”
“食量还不小。”
“睡眠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
包世静说:“我看老太爷气色甚好。”
车二师傅说:“叫我说,你们就成全了老太爷吧,恭恭敬敬送他去出巡。
他年轻时常出外,南南北北,三江四海,哪儿没有去过?尤其是口外的蒙古地界,
大库仑、前后营,跑过不少回。风雨寒暑,他还怕?虽说年纪大了,但你们练武都
知道,除了力气,还得有心气。老太爷心气这么大,不会有事。西帮商贾凭什么能
富甲天下?除了性情绵善,就是腿长,跋涉千万里,辛勤贸易,一向是平常事。二
爷,令尊为你们兄弟取名元、先、光、允、尧、龙,都是长腿字,还不是期望你们
不要丢了腿!”
二爷说:“老太爷忽然要这样冒暑出巡,分明是不满于我们。”
车二师傅说:“是,也不尽是。二爷,你要尽孝心,何不跟随了老爷子,
远行一趟,也会会江湖武友?”
二爷说:“哪次老太爷出巡,我不愿随行了伺候?人家看不上我,不叫我去。
车师傅,这次家父如若执意出巡,不知师傅肯不肯屈尊同行,以壮声威?”
包武师也说:“师傅如可同行,那会成为西帮一件盛事!”
车二师傅笑了笑说:“我一介农夫,能壮什么声威,成什么盛事!如要保镖,
还是请镖局的武师。他们常年跑江湖,沿途地面熟,朋友多,懂规矩,不会有什么
麻烦。我这种生手,就是有几分武艺,也得重新开道,岂不要耽误了老太爷的行程?
这种事上,老太爷比你们精明,他一向外出,都是请镖局的武师。”
二爷说:“如家父亲自出面延请,车师傅肯赏光同行吗?”
车二师傅又笑了:“不会有这样的事。”
包世静说:“如有这样的恭请,师傅不会推辞吧?”
车二师傅说:“如有这样的事,我不推辞。但我敢说,不会有这样的事。你们
老太爷这次出巡,我看是想以吃苦、冒险警示西帮。拽了我这等人,忝列其间,倒
像为了排场,那能警示谁!”
二爷忙问:“车师傅,直隶、山东、河南的拳民,到处起事,真不足畏吗?”
包世静也问:“师傅,那些拳民,练的是什么拳?”
车二师傅说:“日前有从直隶深州来的武友,闲话之间,说到过风行直省的拳
事。那边的拳事,并不类似我们形意拳这样的武术,实在是一种会道神教。入教以
习拳为正课,所以也自称‘义和拳’。教中设坛所供奉的神主,任意妄造,殊不一
律,以《西游》、《封神》、《三国》、《水浒》诸小说中神人鬼怪为多。教中领
袖,拈香诵咒,即称神来附体,口含天宪,矢石枪炮,均不能入。如此神拳,练一
个月就可实用,练三个月,就能术成。你我练拳大半生,哪见过这样讨巧的拳术?
他们用以吓唬西洋人还成,在我们,又何足道哉!”
二爷说:“听说起事时,拳民甚众,也不好对付。”
车二师傅说:“那二爷你就跟随了去,正可露一手‘千军丛中夺人归’的武艺。”
包世静说:“既是如此,那真也不足畏。我们还是演一会儿武吧!”
三人喝了些凉茶,就走出菊圃,到演武场去了。
老夏陪了四爷,进城先见了天成元票庄的孙北溟大掌柜。
孙大掌柜还不大相信康老太爷真要出巡,他说:“那是我和老太爷闲聊时,他
说的一句戏言。你们不要当真。”
四爷就说:“老太爷可是郑重向我们做了交待。”
老夏也说:“老太爷已有示下,叫我尽快张罗出巡的诸多事项。”
孙大掌柜说:“他真是说走就要走吗?”
老夏说:“可不是呢!要不,我们会这样火急火燎地来见你?”
四爷说:“大掌柜,你得劝劝老太爷。他实在要出巡,那也得错过暑天吧?”
孙北溟沉吟片刻,说:“那我去见见老太爷。看他是真要出巡,还是又出了一
课禅家公案,要你们参悟?他真想出巡,那我也得赶紧安顿柜上诸事!”
四爷说:“老太爷真要出巡,孙大掌柜你也劝说不得吗?”
孙大掌柜说:“四爷,老夏,容我先见老太爷再说。”
四爷忙说:“那就多多拜托孙大掌柜了!”
老夏也说:“大掌柜一言九鼎,除了你出面说话,没人能劝得了老太爷。”
离开天成元票庄,老夏又陪四爷来到天盛川茶庄。
天盛川茶庄也在西大街,离天成元不远。门脸没有天成元气派,却多了一份古
色古香的雅气。康家的大生意虽在天成元,但天盛川是康家发家字号,所以地位始
终不低。每年正月商号开市,康笏南进城为自家字号拈香祝福,祭拜天地财神,总
是先来天盛川,然后才往天成元,再往天义隆绸缎庄以及康家的其他字号。
天盛川,早年只是口外归化城里一间小茶庄。那时,康家当家的康士运,在太
谷经营着一家不大的驼运社,养有百十多峰骆驼,专跑由汉口到口外归化之间的茶
马大道。上行时,由湖北蒲圻羊楼洞承运老青砖茶,北出口外;下行时,再从归化
驮运皮毛呢毡,南来汉口。天盛川茶庄就是康家驼运社的一个老主顾,常年为它从
湖北承运茶货。
老青茶,属黑茶,是一种发酵茶。蒙古牧民多习惯用老青茶熬制奶茶,而奶茶
对牧民,那是日常饮食中的半壁江山。但蒙地的老青茶生意,几为晋人旅蒙第一商
号大盛魁所垄断。天盛川是小茶庄,本来就无法与之较量,经理协理又是平庸之辈,
所以生意做得不起山。到后来,竟常常拖欠驼运社的运费,难以付清。但康士运很
仁义,欠着运费,也依旧给天盛川进货。欠债越来越多,康家的仁义不减。天盛川
的财东和掌柜感其诚,即以债务作抵,将茶庄盘给了康家。
康士运接过天盛川茶庄,先就避开大盛魁锋芒,不再做老青砖茶的生意。大盛
魁的驼运队,骆驼数以万峰计,售货的流动“房子”,能走遍内外蒙古的所有牧场。
谁能与它争利?那正是雍正年间,中俄恰克图通商条约刚刚签订。康士运慧眼独具,
大胆将生意转往更为遥远的边疆小镇恰克图,在那里开了天盛川的一间分号。多年
跑茶马大道,他知道俄国人喜饮红茶,而蒲圻羊楼洞的米砖茶,即是很负盛名的红
茶。改运老青茶为米砖茶,那是轻车驾熟的事。天盛川易主后,就这样转向专做米
砖茶的外贸生意了。
驼道虽然由归化延伸到恰克图,穿越蒙古南北全境,其间艰难险阻无法道尽了,
但赶在恰克图的买卖城草创之初,捷足而登,却占尽了先手。天盛川不仅在这个日
后繁荣异常的边贸宝地立住了脚,而且很快发达起来。将米砖茶出售给俄商,获利
之丰,那是老青茶生意无法相比的。从俄境贩回的皮毛呢绒,就更能在汉口售出珍
贵物品的好价。一来一去,两头利丰,不发达还等什么!
到康笏南曾祖爷手里,天盛川茶庄已经把生意做大了。总号由归化移到太谷,
在湖北蒲圻羊楼洞有了自己的茶场,恰克图的字号更成为大商行。驼运社则移到归
化,骆驼已有千峰之多。
康家的茶场,除了自种,在鄂南大量收购毛茶,经萎凋、揉捻、发酵、蒸压,
制成砖茶,然后,运回太谷老号,包了专用麻纸,加盖天盛川字号的红印,三十六
片装成一箱,再由驼队发运恰克图。
经历乾嘉盛世,恰克图已成边贸大埠,天盛川也成为出口茶叶的大商号。自然,
康家也成巨富。道光初年,平遥西裕成颜料庄改号为“日升昌”,专营银钱汇兑
的生意,打出了“汇通天下”的招牌。从此,山西商人涉足金融业,独创了近代中
国的“前银行”——票号,将晋商的事业推向了最辉煌的阶段。康家依托天盛川茶
庄的雄厚财力和既有信誉,很快也创办了自家的票庄:天成元。康家也由此走向自
己的辉煌。
票庄是钱生钱的生意,发达起来,远甚茶庄。尤其到咸丰年间,俄国商人已获
朝廷允许,直入两湖采购茶叶,还在汉口设了茶叶加工厂。俄商与西帮的竞争,已
异常残酷。康家虽没有退出茶叶外贸的生意,但已将商事的重心,转到票庄了。
天盛川茶庄的大掌柜林琴轩,是一位颇有抱负的老领东了,他苦撑茶庄危局,
不甘衰败。对
东家重票庄、轻茶庄,一向很不以为然。所以,当四爷和老夏来求助时,他毫
不客气,直言他是支持老太爷出巡的。
“叫我说,老太爷早该有此壮举了。看看当今天下大势,危难无处不在,可各
码头的老帮伙友,一片自负。尤其他们票庄,不但自负更甚,还沉迷于奢华,危难
于他们仿佛永不搭界!
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老太爷不出面警示一番,怎么得了!“
四爷说:“林大掌柜一片赤诚,我们一向敬重无比。所以才来求助大掌柜,
只有大掌柜的话,老太爷肯听。我们不是阻拦老太爷出巡,只是想叫他错过热天,
毕竟是年逾古稀了。”
老夏也说:“听说外间也不宁静。要出巡,选个好时候,总不能这样,说
走就要走。”
林琴轩说:“这你们就不懂了。我看老太爷才不是心血来潮,他是专门挑
了这样的时候。
大热天,外间又不宁静,以古稀之年冒暑冒险,出行千里巡视生意,这才像我
们西帮的举动。时候好,又平安,不受一点罪,那是去出游享乐,能警示谁?“
四爷说:“父母在,不远行。现在家父要远行,林大掌柜,你说我们能不
闻不问吗?”
林大掌柜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太爷生了你们六位老爷,不是我
说难听话,你们有谁堪当后继?”
当着四爷的面,林大掌柜就说出这样的话,老夏虽感不满,也不便顶撞。因为
即使当着老太爷,林大掌柜有时也是这样直言的。看看四爷,并无怒气,只是很虔
诚地满脸愧色。
“林大掌柜说的是,我们太庸碌了,不能替老太爷分忧、分劳。”
“四爷,你真是太善了,善到这样没有一点火气。你像归隐林下的出世者,不
争,不怒,什么都不在乎,这哪里像是商家?”
老夏忙说:“四爷这样心善,有什么不好!”
林大掌柜说:“你们几位老爷,都是这样逸士一般,仙人一般,商家大志何以
存焉?”
四爷依然一脸虔诚的愧色,说:“哪里是逸士仙人,实在是太庸碌了。要不,
还需劳动老太
爷这样冒暑冒险出巡吗?“
老夏说:“林大掌柜,三爷在口外巡视生意,已经快一年了。三爷于商事,
那是怀有大志的。”
林大掌柜居然说:“三爷他倒是有心劲儿,可惜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老夏就说:“林大掌柜,你也太狂妄失礼了吧?当着四爷,连三爷也糟蹋
上了,太过分了!你当大掌柜再年久,也要守那东伙之分、主仆之别吧?”
“正是当着四爷,我才这样直谏。”
四爷忙说:“林大掌柜一片赤诚,我们是极为敬佩的。所以我们才来求助大掌
柜。”
“不用劝老太爷了,他想出巡,就叫他出巡。他能受得下旅途这点辛苦,不用
你们瞎操心。你们康家是拉骆驼起家,不应该怕这点旅途辛苦。没有这点辛苦,哪
还能立足西帮!”
四爷说:“那就听林大掌柜的,不再劝阻老太爷出巡。林大掌柜能否为老
太爷选一相宜的出巡路线?”
林大掌柜说:“还是怕热着老爷子吧?叫我说,他想去哪儿,就由他去哪
儿。你们无非叫我劝他,往凉快的地界走。可叫我看,三爷既在口外,他一准下江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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