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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于华北呵呵笑了,“哪辈子的事?这辈子的事嘛,我曾经就是他们的县长嘛,文山市古龙县县长!”他又指了指赵安邦,“还有安邦,不也做过古龙副县长吗?!”

  赵安邦笑道:“不错,不错,当时我和老于还在县委招待所同居过哩!”

  钱惠人很会作秀,马上进行政治煽情,“于书记,还说呢,如果你不做这个县长,天明书记、赵省长和我都不会这么倒霉,我们当年可被你的原则性搞苦喽!”

  赵安邦戏谑道:“要理解嘛,我们于县长必须在关键时刻把住正确方向!”

  于华北手直摆,“行了,行了,合伙整我是不是?你们就别抓住我不放了!”

  钱惠人仍在说:“其实,于书记,你当时要是装装糊涂,我们也就过去了!”

  于华北认真道:“又异想天开了吧?你们过得去吗?也不想想,一个大乡分地,不是几个人分苹果分桃子,瞒得了谁啊?就算我不出面阻止,也会有其他同志阻止嘛!安邦,这个道理,我当时是不是和你说过?”他又对钱惠人道,“不过,我可没想到会影响到你和萍萍的婚姻大事,把你们害得这么惨,这让我很痛心啊!”

  赵安邦一听这话,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觉得于华北今晚可能要做文章。

  果然,开席后,于华北又满脸悲情地说了起来,是对钱惠人说的,“惠人,事过多年了,该说的我还得说,你这同志是自作自受,我真正对不起的是咱萍萍!”

  孙萍萍含泪微笑着,“于书记,这……这也怪不得您,您当时并不知情嘛!”

  于华北把脸转向赵安邦,“安邦啊,你是惠人的直接领导,做过刘集乡党委书记的,惠人和盼盼谈恋爱的事,你应该知情嘛,咋不找萍萍的父亲做做工作呢?”

  赵安邦夸张地叹了口气,“老于,你忘了?我当时正被地委隔离审查呢!”

  钱惠人说:“是的,是的,当时赵省长和我都被隔离了,刘艳姐还替我们跑过交通,传送过晴报哩!如果不是刘艳姐把赵省长的话带给我,我还不认错呢!”

  于华北呷着酒,“我都知道,你这个钱惠人,岂但是不认错?还死保赵省长和天明同志嘛!赵省长自己都认了账,你还在保!同和书记是要开除你的党籍的!”

  这时,连刘艳都听出于华北话里有话了,刘艳看了钱惠人一眼,说:“就是嘛,惠人,你和安邦当时就该端正对组织的态度,互相揭发,让我们于书记把案子顺利办好嘛!你看看,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还让我们于书记耿耿于怀哩!”

  于华北用筷头指点着刘艳,笑道:“哎,我说刘艳,你搞错了吧?分地事件是我负责查处的吗?是地委书记陈同和牵头查处的嘛,我因为负有部分领导责任,也给地委写了检查哩!”又对赵安邦说,“你家夫人这张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赵安邦神情坦荡,边吃边说:“老于,你还和她较真?她就是常有理嘛!”

  气氛既然如此有利,钱惠人便没放弃继续作秀的机会,拉着孙萍萍向桌上的客人们一一敬过酒后,又和于华北说起了当年,“于书记,对当年的分地,我至今仍有保留,政策不是一成不变的,小岗村的农民不就把政策突破了吗?如果我们怕这怕那,连这么一点探索的勇气都没有,还搞什么改革?赵省长,你说是不是?!”

  赵安邦说:“但是,惠人啊,我们毕竟不是小岗村的农民,是负有领导责任的干部,不能这样违规乱来,另搞—套嘛!我们这么干尽管主观愿望很好,其实是探索上的失误,这个失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不愿承认,今天我得承认了!”

  钱惠人和于华北都怔住了,估计这两个当事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表态。

  于华北呵呵笑着,举起酒杯,“安邦,为你今天的认账,我敬你一杯!”

  赵安邦将就一饮而尽,却又说:“但这也是个悖论,我承认探索有过失误,可不是否定探索,没有探索就没有今天的大好局面嘛!”说罢,亲自倒满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递给钱惠人,另一杯递给孙萍萍,“惠人,萍萍,我敬你们一杯吧!”

  钱惠人挽着孙萍萍,举着酒杯,故意问:“老领导,您就没有祝酒辞吗?”

  赵安邦想了想,“祝你们婚姻幸福,各自保重珍瞄,恩恩爱爱,天长地久!”

  钱惠人笑道:“老领导,您真有原则性,谢谢您的祝福了!”他和孙萍萍一起将酒喝了,又说,“事到如今,我没啥可后悔的,一九八六在文山我就想到会有今天了!老领导,不知你还记得吗?我那时就说过,我愿为改革的探索做出牺牲……”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汝成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终于忍不住出面阻止了,拉着坐在身边的老市长邵泽兴,笑着插了上来,“老钱,今天是喝你和孙萍萍的喜酒,过去的事都别说了,咱还是好好喝酒吧,来,来,我和咱们的老市长敬你们一杯!”

  王汝成和老市长邵泽兴向钱惠人、孙萍萍敬酒时,赵安邦出门上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正见着于华北站在走廊上,用手机打电话。赵安邦估计于华北是在和办案同志安排隔离钱惠人的事。上午和钱惠人进行过那场无效的谈话后,他就将钱惠人的材料全移交给了于华北,于华北说了,婚宴结束后要将钱惠人带走。

  果然,于华北走了过来,悄声说:“安邦,办案人员已在楼下等着了!”赵安邦却装起了糊涂,“老于,你今天还真带人啊?就不能缓一缓?”于华北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安邦,这恐怕不行,这场好戏该收场了!”赵安邦一脸苦笑,“好戏?你我也是演戏啊?痛心啥的都是假话呀?”于华北有些窘,“安邦,你什么意思嘛?这个安排我事先和你通过气的!”赵安邦道:“今天毕竟是老钱和萍萍的新婚之夜,我已给他们定了个房间!”于华北很意外,—下子愣住了,“安邦,你咋这么干?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赵安邦郁郁地说:“你看看,我这不正在征求你的意见吗?老于,你决定吧!”

  于华北想了想,“在这里开房的事,你是不是告诉钱惠人和孙萍萍了?”

  赵安邦点点头,“是的,毕竟一起共事二十年,这三天房费我替他们、出了!”

  于华北苦笑不止,明显有些恼火,“什么?还三天?安邦同志啊,你的意思是让办案同志在这里等上三天?我是不是也得在这儿陪着?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赵安邦毫不客气,一脚将球踢了回去,“哎,老于,这你别问我呀,这是你们的事嘛,你分管书记拍板决定就是了,你现在就下令把钱惠人带走我也没意见,真的,我让刘艳把定好的房间退掉就是!”说罢,微微一笑,转身就往宴会厅走。

  于华北却把赵安邦叫住了,“哎,哎,安邦,你等等!”

  赵安邦站住了,回头道:“行了,老于,快回去吧,别破坏了大好气氛!”

  于华北上前两步,“安邦,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原则要坚持,感情也得讲!”

  二人再回宴会厅时,宴会厅的气氛仍然很好,盼盼正在唱歌。是那首在春节晚会上唱遍中国大地的《常回家看看》。赵安邦想到,钱惠人以后怕是不能常回家看看了,心中一阵酸楚难忍。一曲唱罢,他在为盼盼鼓掌的同时,禁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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