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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钱惠人不动声色,“不错,这一点我和你一样清楚,所以,才深感忧虑嘛!”

  白原崴额头上冒出了—层细密的汗珠,“钱市长,如果您和文山市政府真的忧虑,就该在关键时刻援之以手,找借口收……收回两千五百万国有股,或……或者以此次股权转让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理由,设法对要约收购来个紧急叫停……”

  钱惠人没容白原崴细说就摆起了手,“这都是不可能的,是违法欺诈!”

  白原崴像挨了—枪,怔愣地看着他,苦笑着,一时不敢做声了。

  钱惠人又说了下去,话里有话,也有气,“白总,不是我批评你,在这件事上,你做过了头!请你回忆一下:你们策划搞要约收购时,我是什么态度?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这么干,搞不好会有退市的风险?你不听嘛,仗着有石亚南书记的支持,非干不可嘛!我想划点股份给社保基金,你还觉得我是和你作对呢!”

  白原崴连连点头,“是的,是的,钱市长,我……我当时真是太大意了!”

  钱惠人“哼”了—声,“白原崴啊,你不是大意,是目中无人啊!你这位同志耳目多、头脑活啊,看我到文山连市委书记都不是,省里于华北、马达他们又在查我所谓的问题,你就躲得远远的,我的话就成了耳旁风,连参考价值都没有了!”

  白原崴一副委屈的样子,“钱市长,这您可真说错了!我从没觉得您在经济上有问题!我在马达和省委调查组的同志面前明确说过:在宁川,在我和您交往的十几年里,您连酒都没喝过我一口!”略一停顿,又说,哦,对了,还有,当年在香港炒恒生期指,你赚的近一千万港币也全让我入了公账,我是写了证明材料的!”

  钱惠人口气缓和下来,“这我也知道,在调查组面前,你还是实事求是的!”

  白原崴似乎松了口气,“所以,钱市长,你别误会,我当时找石亚南书记,也有个想法,就是少给你添乱!你看看,当年炒恒指的事,让你至今不利索啊!”

  钱惠人一声长叹,“是啊,是啊,你既然知道,今天就不该再来找我嘛!”

  白原崴抹了抹头上的汗,“钱市长,那你说我该找谁?找石亚南书记?不瞒你说,这一路来文山时,我已经打了个电话给她,是她让我直接找你的。她说你是有名的‘钱上市’,这方面主意比她多!我想也是,这才又记起了你当初的提醒,觉得现在落实您的指示,把那两千五百万国有法人殷划给社保基金还真不错……”

  钱惠人道:“没这个可能了!石亚南就没向你传达赵省长的指示吗?

  她没传达,我来传达,原话是这样的:今天的情况和过去不同了,市场经济的基础已经形成,法律法规不断健全,早就不是无法可依的草莽时代了,决不能再违规乱来!”

  白原崴真急眼了,“钱市长,那您就眼看着我们伟业控股被姓汤的老狐狸敲诈吗?就看着文山的钢铁企业由此失去向社会筹资的平台?您就一点不着急吗?”

  钱惠人道:“我着什么急啊?违规做假我犯错误,搞不好又该让人家查了!”

  白原崴几乎要哭了,—把拉住钱惠人的手,“钱市长,您怎么变成这样了?当年你敢分地卖地,敢和我—起炒恒生期指,—个纸条、—个电话就敢把亿万资金调出国门!我这一生中佩服的人没几个,可您是其中之一!走到哪里我都说,没有您和白天明、赵省长这帮敢闯能拼的改革派干部,就没有我们改革开放的今天啊!”

  钱惠人激动了,“可是,结果呢?是让人家查,我钱惠人落了一身不是!”

  白原崴也激动了,“那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已经创造了历史,还将继续创造历史!所以,钱市长,对赵省长的招呼,我劝你别太当回事,人家地位变了,角度变了,说点场面上的官话很正常!据石书记说,赵省长还要制约我和伟业国际呢!”

  钱惠人嘴上没说,心里却想:这位赵安邦省长可不是嘴上说说啊,其实已经动真格的了,搞不好他和崔小柔都得栽在这个老领导手上!白原崴和伟业控股面临危机,他和崔小柔也面临着危机,而且,是更严重的危机,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李成文这条野狗被债主逼得差不多成了疯狗,于东躲西藏的逃匿中不时地给崔小柔、许克明打电话,前几天竟把电话打到他的力公室来了!话说得很清楚:如果本周内还不能帮他融资四千万,他就到有关部门自首举报。在这种要命的情况下,他准备冒险动用一笔预算外资金,不料,刚和财政局有关同志打了个招呼,还没来得及动手,石亚南就知道了,就明确阻止了。石亚南的消息怎么来得这么及时?怎么这么敏感?肯定是赵安邦做了交待!赵安邦不是于华北,对他知根知底,厉害啊!不过,石亚南的阻止行动倒也提醒了他:在这种摇摇欲坠的时刻,最需要的是冷静沉着,决不能用新的更大的错误去掩饰此前的错误。于是,紧张而有条不紊的撤退开始了,崔小柔订了机票,做好了随时出走加拿大的准备。许克明坚持最后阻击,正在设法转移资产,并将于李成文这颗定时炸弹炸响之前亡命天涯。这两个关键人物在国内一旦蒸发,李成文的自首举报就失去了意义,起码对他是查无实据。

  然而,却没想到白原崴偏在这时主动找到门上来了,给他送来了—个机会!

  经过见面后的这番开诚布公的交谈,钱惠人得出了敏锐的判断:他完全可以和白原崴做一场阳光下的交易,在救助白原崴和伟业控股的同时,解决自己面临的危机。于是,沉默良久,终于发出了明确的信息,“白总啊,实话告诉你吧,我和文山市政府也不愿看着伟业控股退市,该承担的风险,我还是要承担的!如果我们都循规蹈矩,不担风险,那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我们的改革说穿了全是违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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