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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在这时,朱明安上来了,于婉真忙推开邢楚之问:“明安,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朱明安说:“也不是一下子谈完的,孙亚先说,先做起来再说,最好咱们马上打电话找何总长、白牡丹他们,看看他们的意思。”

  于婉真想了想:“那好,吃过午饭我就去找他们——打电话不行,这么大的事,必得当面谈的。”

  邢楚之也道:“可不,不面对面哪说得清?”又讨好道:“八太太,我打个电话,叫我们镇国军办事处的车来一下吧!”

  于婉真点点头:“也好,有汽车就方便多了。”

  邢楚之见于婉真认可了,这才摇摇摆摆下楼打电话。

  眼见着邢楚之下了楼,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朱明安才问于婉真:“小姨,你和这个副官长尽说些什么?”

  于婉真敷衍道:“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我只要他多给咱们帮忙。”

  朱明安又问:“你和这人是啥关系?”

  于婉真脸一绷:“这关你啥事?”

  朱明安脸涨得通红:“咋不关我的事?还当我是不懂事的小男孩么?”

  于婉真见朱明安认了真,才拉着朱明安的手笑道:“你看你,都想到哪去了?我和他会有啥关系?还不就是老东西没死那会儿,这人来得勤点么?”

  朱明安仍是疑疑惑惑。

  于婉真又说:“好啦,对啦,咱们也下去吧!也该吃午饭了,下午,我还得带你去见见何总长他们呢!”

  说毕,于婉真在朱明安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旋风一般下了楼。

  §第五章

  坐着邢楚之叫来的破汽车兴冲冲地赶到何公馆,何总长偏不在家。何家五太太说,何总长一大早就被一家五金交易所的人接去了,一直没回来,于婉真和朱明安调转车,又到“大舞台”去找白牡丹,不曾想,竟也扑了空:白牡丹被人伙着炒股票去了,只留个老妈子看家。于婉真一时间真失望,俏丽的脸上现出了不快。

  朱明安试探着说:“要不,咱就到股票交易所找找?”

  于婉真眼皮一翻:“哪那么容易找?股票交易所那么多,谁知道她在哪一家?”

  重坐到车里,吩咐车夫往回开时,于婉真拍着朱明安的膝头,若有所失地说:“看看,如今大家都成忙人了,里外只咱们还闲着。”

  朱明安道:“咱们也没闲着——咱们的‘新远东’不是已在筹备了么?”

  于婉真叹了口气,两眼瞅着窗外说:“终是晚了些。我只怕等咱们的‘新远东’筹备起来,已没咱的世界了。明安,你看看,你看看,这租界里都有多少家交易所呀,快变得让人不敢认了……”

  汽车正在租界行驶。租界还是往日的租界,街面还是往日的街面,大致的模样没变,招牌却变了许多。一时间,也不知从哪儿就冒出了这么多交易所,实是让人眼花缭乱。

  于婉真和朱明安坐在车里,看着道路两旁繁华且喧闹的景象,心头都在打鼓,都觉着就是抓得再紧些,他们的“新远东”还是比人家晚了。光看街上这些已开张的交易所的名号就知道,如今什么行业都有交易所了。不说纱布、面粉这些老行当了,就连烛皂、麻袋也有两个交易所,一个叫“南洋烛皂交易所”,一个叫“大中华麻袋交易所”,两个交易所就隔了一条百十步的小巷,招牌于婉真先看到的,马上就指给朱明安看了。

  朱明安心里也急,脸面上却尽量的镇静着,还安慰于婉真说:“小姨,你不懂,办交易所不同于办别的实业,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关键还是要看实力的。”

  于婉真问:“以你看咱这实力行么?”

  朱明安说:“咋不行?咱们只要拉住何总长、白牡丹这帮名人撑前台,再有镇国军做后盾,就不愁不红火,这我不担心。我担心的倒是,何总长、白牡丹会不会跟咱干?”

  于婉真道:“这你放心,他们会跟咱干的。”

  朱明安问:“你咋这么有把握?”

  于婉真道:“你不知道,何总长和白牡丹与我的关系都不一般哩!郑督军在世时,我就认了何总长做干爹,还和白牡丹拜过干姊妹……”

  也是巧了,正说到这里,于婉真透过车玻璃看见了白牡丹。白牡丹穿一件红旗袍,正急急地往一家挂着“东亚证券交易所”牌子的街面房里走,已快进门里时,向街面这边回了下头。

  于婉真隔着车门喊:“白姐!白姐……”

  白牡丹显然没听见,身影消失在交易所门内不见了。

  于婉真这才想起要车夫停车。

  车停了,于婉真拖着朱明安钻出汽车门,向交易所房厅里的交易市场奔。

  交易市场里乱哄哄的,以房厅中央围着木栅的拍板台为中心,四处拥满了人,人人都在伸臂叫嚷,喧闹的声浪有如雷震,几乎要掀掉屋顶。于婉真注意到,拍板台上正开拍“东亚”本所股票,满屋子只买进之声,绝少卖出的叫唤,股票便疯涨,于婉真和朱明安在里面站了不过十几分钟,东亚的本所股票每股竟涨了三元三角,莫说于婉真,就连朱明安都大觉惊诧。二人原是想找白牡丹的,现在也顾不得找了,都盯着板牌看。

  板牌上仍是涨,买进之声益发热烈,如万马奔腾,许多在外围观望的小户也加入了进来,高叫买进,成交量越来越大。于是,东亚股涨势逼人,到将停板时,已从开盘时的10元一股,涨为18元一股。

  待得第二轮开拍,形势突变,一开盘便只有卖出之声,再无买进之气。众人便慌了,纷纷开始往外抛。抛的人越多,股价泻得便越快,从18元而16元,而12元,至停板时,已跌破10元,在7元打住。这一涨一落的前后差价竟是11元之巨。

  不少获利者喜笑颜开,在房厅里四处走动着,准备寻找下一次机会。也有许多人眼睛发红,汗如雨下——更有不少人抹着额上脸上的汗,悄然退场。

  于婉真在退场的人群中看到了白牡丹,脆脆地唤了一声,挤了过去。

  白牡丹看见于婉真颇感意外,先是一愣,后又以为于婉真也在做东亚本所股,便扯住于婉真的手急急问:“婉真,你咋也来了?哦,你是做空头还是做多头?”

  于婉真笑道:“我啥也没做,是来找你。我看你进了这里,一进门却找不见你了。”

  白牡丹颓丧地说:“你早找见我就好了,我的账上也就不会亏这五百多块了。我原以为今日多头势好——我是得了信的,不曾想多头一方猛吸了几下便无了底气,空头狂抛,就把我抛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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