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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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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都没有疑问的话,今夜的行动就在九时左右垃圾车出营时开始,垃圾车接近营门时,赵营长要保证切断营区所有电源,让照明灯和探照灯都灭掉!” 赵毕成营长向前一步:“是!” “以灭灯为信号,郑团长率一〇六九团二营弟兄为前导,突破门卫的防守,并占据营门岗楼,确保全营区的突围。郑团长,有把握么?” 郑鹏飞胸脯一拍:“子龙大哥,你放心,兄弟有绝对把握!” 李子龙不敢放心,紧皱着眉头又问:“今晚的营门守卫情况你注意了没有?好像红头印捕又多了两个……” 郑鹏飞道:“不是多了两个,是多了三个,全营区的巡警西兵共计二十三人,营区门口估计不会超过十人,还有十余人在流动哨位上。” 李子龙想了想:“流动哨位不要你管,我只要你拿下并守住营门,在全营一千余号弟兄未撤完之前不得放弃!” 郑鹏飞笔直立正:“是!” 李子龙继续说:“在郑团长拿下营门之后,各部弟兄要有秩序地迅速冲出营区。出营之后即行分散,在租界有亲友的,去投靠亲友,无亲友的,也应先在租界范围内隐蔽,不可贸然走出租界!” 一〇六九团的独眼营长问:“在租界范围内如何隐蔽?千把号人哩,租界里的中国居民敢收容我们么?” 李子龙恳切地道:“要相信民众,尤其要相信S市的民众!在洋浦港最后一夜,那么危险,还有许多青年学生往我们阵地上跑,现在在租界里,怎么会不敢收容我们的弟兄呢?我们的仗不是为自己打的,是为S市和S市的市民打的,他们会凭良心的!” 郑鹏飞团长亦道:“对!咱们庄旅长不就被租界里的一帮青年人掩护进租界了么?” “当然,谁也不敢保证这千把号人都能走得掉,可我以为,只要能走掉一半就是我们的胜利了!走出去的人,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要尽快赶到后方去,向军部驻武汉或驻重庆办事处报到!” “是!” 众弟兄纷纷立正敬礼,仿佛已完成了此夜的暴动,重回到了自由时光中的军旅。 李子龙最后看了看腕子上的罗马表,神情庄严地道:“现在是八时零五分,距行动还有一个小时,各位再去准备一下吧!我们务必……务必要保证行动的成功,务心……务必要保证重建自由的七七三独立旅!” 自由时刻因弟兄们激动的情绪而提前到来了。值日装垃圾的几个弟兄热情极高,一反懒洋洋的常态,不到八时四十分便把垃圾车装了个满满登登的。驾车的工友挺高兴,给弟兄们发了“老炮”台香烟。接烟时,郑鹏飞团长就觉着有点不妙,时间太早,不知赵营长准备的怎么样?如果垃圾车驰到大门口,照明灯和探照灯灭不下来,就要命了。遂装作讨火,走到那驾车工友面前,用汗津津的手攥着“友宁”手枪,抵住了那工友的腰眼,低喝了一声:“莫动!” 那工友倒也老实,只愣了一下,便笑了:“老总要怎样?” “想出去溜溜!” “那简单,你老总藏到我车里去!” “不!弟兄们要一起走!” 于是,一起走。 走得很慢,且绕了路。装满垃圾的马车在帐篷区展览一般缓缓驰过,“得得”的马蹄声和车轴发出的吱吱声,响彻营区,弟兄们望着垃圾车,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当儿,探照灯和照明灯依然亮着,营门口一片朦胧昏黄,探照灯的光柱直直地打在从帐篷区到营门口的道路上,像铺下了几条白灿灿的光桥,反倒益发映衬出营区的黑暗来。自由来临前的营区很黑,也很静,像一片死寂的坟场。 马车一点点逼近了营门,营门的景象渐渐可以看清爽了。郑鹏飞注意到,营门是虚掩的,且没掩严,透过两扇铁门中间的空档,可以看见门外的铁棘网架。铁棘网架也未合拢,一具歪在门这边,一具斜在门那边。门内还有一具网架。一个印度巡捕和一个西洋士兵正站在网架前的灯光下抽烟。 马车距营门只有十步开外的时候,灯一下子全灭了,郑鹏飞和躲在马车后的弟兄们凭借光明时刻的记忆,迅猛而准确地扑到那西兵和印捕站立的位置,未待他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把他们扑倒了。印捕没能叫出声,就被弟兄们捂住了嘴;英兵尖利地叫了一声什么,未及叫出第二声,也被弟兄们掐住了脖子。而与此几乎同时,一个当过驭手的弟兄跳上马车,驾车冲翻了门内的那具铁棘网架,冲开了虚掩着的营门。 营区在那一瞬间骤然沸腾起来,黑暗中响起了惊天动地的脚步声。七七三旅伴随着那奔向自由的脚步声复活了。哨音和呐喊阵阵响起,震撼着雷德路宁静的夜空。 是一个阴冷的冬夜,没有星,也没有月,周围的世界一片漆黑,可郑鹏飞却似乎看到了弟兄们奔向自由时的激动面孔。自由太宝贵了,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们,才能意识到自由的宝贵。自由意味着一片蓝天,一片阔土,一片可以自由驰骋的疆场,以及许许多多可以自主地付诸行动的梦想。 那刻儿,郑鹏飞已获得了自由。他已在营区大门冲开之后,不由自主地跃出了营区,站在了营区外自由的土地上。他手里还攥着一支“友宁”手枪,枪里压满了子弹,如果想走,已没有谁能阻止他了,岗楼里的西洋鬼子不能——他已逃脱了机枪的火力网;李子龙更不能,那当儿李子龙在哪里都不知道;郑鹏飞军人营的屈辱生涯在那夜是可以永远结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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