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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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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向回摸的时候,二牲口的喉咙里咕咕噜噜响了一阵,继而,发出了一种阴森可怕的怪兽般地叫声:“□□□□□□……” 这怪兽般的叫声立即传染了小兔子、胡德斋和三骡子,他们也不约而同地嚎叫起来:“□□□□□□……” 马被惊住了,“踏踏踏”,一直往巷道的顶端跑,直到跑到被堵死的巷道尽头,才示威似的嘶叫起来。 二牲口们还在吼叫,按照一个节奏,急促而有力地吼叫,这四个绝望的男人胸腔里发出的声音比那马的嘶叫要可怕得多! 马也不示弱,拼足劲继续嘶叫。嘶叫时,两只前蹄还不时地刨着地,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愚蠢的马上了人的当,它用自己的叫声说明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二牲口们渐渐放低了吼声,急速逼近了马,然后,又各自贴着煤帮,找足了合适的矸石,凶狠地对着马猛砸了一阵。 马又一次被击中了。它又叫又跳,再一次迎着扑面投来的矸石,冲向了巷道的另一端。 反反复复进行了七八个回合的较量,马一会儿被堵到巷道这一头,一会儿又被堵到巷道那一头,身上至少挨了十几块矸石,可依然精力旺盛、没有被打败的迹象,而二牲口们却已累得不行了,打到最后,矸石扔出去也没有多少分量了…… 这是人类的悲哀。经过几万年文明进化的人类,在自己早已驯服了的牲口面前竟然失去了驾驭的能力,竟然会变得这么软弱无能! 一时间,二牲口几乎绝望了,他甚至不相信他们能够打死这匹马! “能!二哥!咱们能打死它!”胡德斋这时反倒没丧失信心,他想了一下说,“我觉着这样打不行!咱们还是得动动脑子,想想别的办法才是!” 谁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难道就在这儿等死么?难道四个男人竟然对付不了一匹马么?不!不行!得拼!哪怕四个人拼死两个,也比全饿死在地下强! 二牲口狠狠地将斧头劈进身边的木头棚腿上,忽地站了起来:“走,还是用矸石打……” 却不料,一句话刚说完,那根被劈了一斧头的棚腿晃了晃,几块碎矸石落了下来,有一块恰巧砸在胡德斋腰上,胡德斋叫了起来。 这意外的一击,启发了胡德斋。胡德斋叫了几声之后,踉跄着站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二哥!有……有了……有主意了!咱们……咱们怎么早没想到啊!” “什么主意?快……快说!” “咱们可以放……放倒几架棚子,造成冒顶,用冒落的大矸石砸死马!” 委实是好主意! 四个人又一次振作起来,准备将这一计划付诸实施。 他们擦着洋火,找到巷道一端的几架险棚,把险棚下的几个窝子都扒空了,让棚腿只小半边抵着地,一捅即可放倒。 这又耗去了他们许多时间和力气。 他们又开始吼叫着赶马,把马从巷道的另一端往这一端逼。马毕竟是马,它在制造阴谋方面比人类要逊色得多了,它没意识到巷道的这一端已布上了特殊的陷阱,只是老老实实地退缩到巷道的尽头,置身于两架险棚之下。 胡德斋为自己这一主意的成功激动了,在黑暗中夺过二牲口手中的斧子,就要去放棚腿。 二牲口交代了一声:“小心!” 胡德斋没有作声,他眼前只耸着一堆诱人的马肉。他顺着煤帮摸着了前面那个悬空的棚腿,一斧头将它劈倒了。 与此同时,在大巷另一侧的小兔子捅倒了一个棚子的棚腿。 轰隆隆一阵巨响,煤灰、岩粉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矸石一下子冒落下来。胡德斋本能地想往后躲,却不料,身子未及抽出,一块巨大的矸石便轰轰然坠落下来,他惨叫一声,整个身体便被那块巨大的矸石压实了…… 胡德斋的惨叫没有任何人听见,矸石冒落的声音,枣红马嘶叫的声音,将他的声音淹没了——自然,那当口,狩猎者们更关心的是面前的猎物。 胡德斋死了。 他不是死于简单的冒顶,而是死于战争,死于人和马的惨烈决战! 这个胡家的工头临死之前,终于给幸存的同伴们留下了一个宝贵记忆,他不仅仅是一个只会打人的工头,也不仅仅是一个只会偷肉吃的畜生;他也是人,也是一个有用的人,他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为他们日后的生存作出了自己的一份贡献。 有幸活下去的人们是应该记住他的…… 马却没有死。尽管顶板冒落得很严重,尽管它的后腿几乎全被冒落的矸石压住了,可它却没死!它依然昂着骄傲的头,冷冷对着制造阴谋的残忍的敌人们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嘶鸣。 二牲口划着了一根洋火,从冒落的棚梁空隙处看到了它的眼睛,它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球里映着洋火发出的亮光,它已完全不能动了。 他们开始用木头捅、用矸石砸,折腾了好一阵子,二牲口估摸着它已差不多死了,遂又划着一根洋火看了一下。 它的脑袋依然高昂着,一只眼的眼角流着血,鼻子上的皮被捅破了,可依然喷出白生生的热气…… 不知咋的,二牲口眼里滚出了泪,他闭起眼睛,那滚热的泪便在他满是岩粉煤灰的脸上流,他浑身抽颤着,又抓起一块矸石向马的头上抛去…… 马撕人心肺地惨叫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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